午时三刻,吃完午饭,刚刚送走邢行星和翅羽这一对新婚夫妇,齐颜儿和唐小倩在房中哄着劲头十足的齐小图午睡,小家伙这几日被织锦局连番的热闹刺激得不好好午睡,到此时已是闹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半分睡意,可怜齐颜儿已是困得像一头大象,神思混沌。
“上街街,买果果,吃果果,我家图图吃果果!”齐颜儿麻木的唱着儿歌,耐心耐烦的哄着齐小图。
“你困了就去一边休息吧,小图有我看着,你去吧。”唐小倩不忍心见齐颜儿如此劳累,温柔的打发走齐颜儿。
听到唐小倩发话,齐颜儿一个翻身靠着墙壁,人已是呼呼睡着,头脑中就像是塞了棉花,轻飘飘的飘起来。
齐颜儿来到一处奇花异草盛开的湖边,四周白色暖雾袅绕,几只细长腿的大鸟在湖边悠闲自在的散步,时不时的引颈高叫,声音传得十分的远,隔个三五秒钟,竟然传回来一个相同的回声,就像有另外一只大鸟,和这只大鸟一模一样的存在着,影像,形态,声音,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存在。
这是个梦幻一般不真实的地方,齐颜儿虽不知为何迷沌中闯入这个地方,但头脑中却十分的清楚知道,这个地方的不真实性就和他所存在显现的影像一样,越是匪夷所思之处,越是不真实之极。
一个身影从一处热烈绽放的花朵之后走出来,缓缓走到齐颜儿的面前,慢慢走进,走到很近,直到这个人和齐颜儿面对面,才终于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颜儿,这里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一直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分开,好不好?”这个人初看和林毓霖完全没有区别,但说话时的语气却有些阻隔,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又像是隔着十几个世纪,像是隔着十几辈子。
“林毓霖!你是林毓霖?”齐颜儿朦朦胧胧的问。
“我是,我也不是,你可以当我是,你当我是,我就是。”这人说着,越说越糊涂,但语气却是丝毫的没有在胡闹的意思,十分的认真的说着。
齐颜儿和这人站得极其的近,似乎呼吸间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微风吹拂中,他的青丝几乎就在齐颜儿的面上划动,那微微的轻轻的痒痒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明显,再没有比这更真实的靠近。
“你一直就在这里吗?我为何会来到这里?”齐颜儿心里的两个问题,一并问了出来。
齐颜儿伸手想要拉一拉这个长得十分像林毓霖的人的衣袖,但双手却从这人的衣袖中虚无的穿过,就那样淡若烟尘,无法触摸。
“你是谁?”齐颜儿心里一惊,发觉这个人不同寻常,不是寻常普通的存在。
“颜儿,你是我的颜儿,现在是,从前是,以后永生永世都是,我也会永生永世都在这里等你。”那人无比柔情的对着齐颜儿说着,语气中更是柔情万丈。
“你?我?”齐颜儿没有得到答案,便有些心浮气躁,不知再怎么问下去。
“嘘!闭上眼睛,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就在你的头脑中,只是需要我将他们唤醒。”这人轻声安慰,手指压在唇上,竟有些魅惑妩媚。
齐颜儿慢慢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凉凉的白色雾气,胸膛一阵扩展开来,略有些清甜的空气,窜入心肺之中,多少令齐颜儿镇静了些。
一个温润的手指点在齐颜儿的眉心正中,没有刺痛感,没有不适感,但却有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直入齐颜儿的眉心正中的深处,再深处。
“啊——!”
齐颜儿不知不觉发出一个声音,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惊喜,是那种与故人偶遇的意料之中的喜悦。
“远烟!”
齐颜儿呼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声音中却是熟悉无比的亲切。
“颜儿!颜儿!”一阵摇晃,唐小倩在齐颜儿的身边焦急的看着,熟睡中的齐颜儿忽然呼喊出“远烟”这个名字,令唐小倩忽然吃了一惊,立即,唐小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叫“远烟”的人,正是齐颜儿的命中注定的那位要永生永世在一起的人,前世是一名大将军的嫡子,姓林,名远烟,骁勇善战,力大无穷,在战场上力战不竭,在朝堂上却多受排挤,为人正直,绝不阿谀献媚,绝不曲意奉承,这种刚正不阿的烈性而为,终难逃被人合力陷害的结局。
因为林远烟在一次打扫战场时,竭力救了一只断翅的青鸟,而这只青鸟却是神鸟所化,神鸟来自苍茫的黄沙古代,古老的神鸟,名叫海东青,一朝受人恩惠,终身报答,因此便有了这永生永世在一起的爱情故事,而唐小倩正是这海东青神鸟的神魄所化。
直至此时,唐小倩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齐颜儿已经全盘连贯,已经是知晓了这漫长的永生永世的爱情的一切,此时的齐颜儿已不是齐颜儿,但又是齐颜儿,是完全意思上的齐颜儿,唐小倩等待之中的齐颜儿。
“颜儿,你已经全部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唐小倩有些激动,眼里的光更加的慈爱。
“我总是在麻烦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次回来,总有种要再一次亏欠你的感觉,这个感觉十分的熟悉,十分的亲切,十分的有你的味道。”齐颜儿笑得有一丝狡黠,聪明的样子。
“颜儿!”
“女神!”
......
咚咚咚!
门板被轻轻的敲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公子,林公子来访,就在聚义厅中等候,是让他过来这里,还是你现在过去。”壮木来请齐颜儿会客,说得清楚明白。
“说曹操曹操到!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他,他就来了。”齐颜儿拍案而起,莫名的带着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怒气。
“他现在可是林毓霖,你可不要误伤好人啊。”唐小倩微笑的提醒。
“他是林毓霖,他也是林远烟,林毓霖,林远烟,都是他,是他就好,我找的就是他。”齐颜儿不管不顾,一转身,一扭头,人已走出门去。
“永生永世的爱情么?我看是永生永世的冤家才对。”唐小倩摇头,半是怜惜,半是惋惜。
*
织锦局,聚事厅,厅中光线充足,因为此处是最能体现织锦局的技艺之所在,因此,各种炫技的女工织绣技法,层层叠叠的交相辉映,目的只有一个,卖弄技艺。
在一副大漠黄沙漫道织锦图前,林毓霖驻足欣赏,图中锦线甚是耀眼,金黄色的黄沙几乎就要迎着观者的脸面扑面而来,而黄沙的细致程度,竟是连一颗颗微小的颗粒都能清晰的看见,这般炫弄技巧,真的有必要么。
黄沙大漠中,一列黑色的小人点,似乎有一些慢慢的,几乎发现不了的移动,而这一列黑色的小人点,趁林毓霖的双眼不注意之时,已从织锦图的左上角慢慢的不动声色的移动到了右下角,似乎是一列晚归的军士回营的图景,苍茫大漠风沙滚滚,金戈铁马气势轩昂。
“这一副织锦图是否令你觉得似曾相识?”齐颜儿悄没声息的站着林毓霖的身后,看着林毓霖的后背,竟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拦腰抱住的冲动,但此时此刻很明显不是事宜的时机。
“自古男子征战有几人能回,而看到过这种场景的人又何止千千万万,若是有幸能活着,这种场景必定会在梦中反复的出现,那一份热血在心中永远不会熄灭。”林毓霖并没有回头,眼光依旧在织锦图上,只是看得更远更远。
“是啊!这些征战的人又有多少人在日夜的思念着他们,在午夜梦回之际见到他们永生永世不会苍老的容颜,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在期待着来世的重聚,一辈子很长,但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只是一瞬间的故事,所以,需要几辈子,十几辈子,去完成那个短暂到令人心悸的梦,那个永生永世在一起的梦。”齐颜儿梦呓一般喃喃的说着,眼神出现一种重叠的虚空,是那种不真实中的据实感。
如果光线会发出声音,此时此刻,一道白光诡异的照在林毓霖峥嵘俊朗的脸上,似乎在变换着无数张面孔,每一张面孔的变换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升起沉下,升起沉下,无迹可寻,又真实存在。
咔——!
这是光线折断的声音,这是齐颜儿的手掌架在林毓霖的脖颈上的声音,一切来得突兀,一切又是那么的令人热切盼望。
再多一分掌力,林毓霖的头颅就会落在地上,在灿烂的光线中滴溜溜的乱转,或者是欢快的投入地面的光阴之中,而林毓霖的头始终是巍然挺立,正是那山巅之上挺立不倒的青松。
“我的这一掌若是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你会不会觉得十分的冤屈,因为你与我并没有仇怨,也没有不共戴天的宿仇,而我却要执意取了你的性命,你可知我必须如此做的其中的缘故?”齐颜儿的手掌架在林毓霖的脖颈之上,满腹委屈,难以述说,而此刻问着的这个人是否能真的知晓她心中的这份情愫。
“我失信于你,终究是我先负的你,你若要取,便取,我并无怨言,惟愿你心顺遂。”林毓霖略低下头,言语中有些愧意,是情义两难全的愧意。
一个趔趄,一个往后倒退,齐颜儿心中一悸,爱若是不能长相厮守,若不是等待得时间太过于久远,心中生出恨意来,爱都来不及,谁又肯浪荡这聚在一起的时间。
“你从这副织锦图中看到了什么?是和我看到的是同样的内容吗?”齐颜儿靠着朝阳的一面墙壁,被正午的阳光晒得有些热乎的墙壁,贴在齐颜儿的后背上,有一丝丝不太明显的温度。
林毓霖这才转过身来,俊朗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齐颜儿略微有一些微微泛红的脸庞,说道,“我刚才的回答,难道不是因为我看到了和你一样的内容,所以我才会这般天衣无缝的配合你,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有织锦局中待客的小厮送上馥郁香浓的普洱茶,琥珀色的茶色,在天青色釉的茶盏中散发着迷人的神奇光芒,那一汪浅浅的茶水,何尝不是一潭令人着迷的所在,总有不知何处而来的令人好奇的事情。
齐颜儿浅笑连连,伸出如玉般根根分明的右手,将普洱茶斟倒在林毓霖的天青色釉的茶盏中,“林兄竟是如此的能够体会得出深闺中女儿的心态,想必林兄必是在这个女子的事物上多有留心,林兄定是一位多情之人。”
这般赞扬林毓霖,若是糊涂之人,必定以为齐颜儿是在表扬林毓霖,而心思细密之人才能从齐颜儿的话中听出言外之意,这所谓在女子事物上多有留心的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这是在拐着弯的骂林毓霖是个花间游走的高手,而齐颜儿最后一句赞扬林毓霖是一位多情之人的话,就更不是什么好话了,这句话是在狠狠的责骂林毓霖是花心浪荡子的意思,若是林毓霖不留意,真的就从齐颜儿的字面意思想问题,那就糟了,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毓霖在战场之上经历过多少搏命厮杀,如何感觉不到其中的玄机,虽不知齐颜儿今日为何含沙射影,百般的无意危难,但有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齐颜儿有意为难,林毓霖久经沙场,自然是没在怕的。
手里的茶盏中的茶水,温度适宜,口感适宜,眼中景物适宜,室内光线适宜,一切都是恰恰然的刚刚好,一切正好适宜。
“我此生若说没几个红颜知己,岂不是虚度了韶华,自然是有那么几位可以称得上十分要好的红颜知己,像我这般鸾姿凤态之人,想拒绝她人的爱慕,那可是一件相当费神费力的事情,有时候我也只能难得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从心里过就是了。”林毓霖说得有些张狂,但这些话从林毓霖的嘴里说出来,特别是此刻由林毓霖的嘴里说出来,说给齐颜儿听,怎么听,怎么都是作死的举动。
齐颜儿面代微笑,心里已是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好你个林远烟,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果然不出我的意料之外。
林毓霖,你就等着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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