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祎这回的表现就像是个猪哥。
送嫁途中,新娘要避着外男,因此袁明珠乘着小轿上船以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船舱里。
胡庆祎没有见过她。
他第一次见到袁明珠,是那日的乌龙火灾的时候。
有一眼的惊艳,但是一眼的惊艳敌不过逃命的迫切。
等火灾被澄清是个误会以后,胡庆祎之前的小心思就按捺不住了。
他挖空了心思想要跟袁明珠再来一次相遇。
上次的相遇有损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那不行,他得重新安排一回,挽回一下小美女对他的印象。
打家里出来去武安府之前,他父母就暗示加明示过他了:此行的目的不单单只是替顾重阳那小杂种接亲。
他娘廖氏说了:“袁家有的是银子,他们家的女儿说是金堆玉砌都不为过。”
还跟他透露:“家里给安阳侯府那个小杂种娶袁家女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袁家的银子。”
“娘替你争取这趟差事,就是为了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又说道:“你得争气点,趁着一路上船上狭窄,空间有限,能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趁机把她哄上手。”
看他似乎不以为然,“你别把娘的话当耳旁风,我可都是为你好,为咱们家考虑,
你爹也没有实职,就只帮着家里管着些不当紧的庶务,实际大权还得掌握在汪氏手中,你呢,整日就只会贪玩,高不成低不就,
如今你大伯在还好,不会太亏着咱们,待日后你你大伯没了,就她汪氏那个样子,现在都看我们不顺眼,到时候还不得把咱们一脚踢滚蛋?
你要是把袁二小姐哄上手可就不同了,那可是座金山,我们到时候自己手里有银子,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了。”
憧憬着,“不仅不用看别人的脸上,还能让他们看咱们的脸色,到时候财权掌握在我们手里,娘娘和十三皇子也得依仗着我们,
待日后成了大事,十三皇子也会记得今日之功,加官进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啊!”
本来他还有些抗拒,觉得如此安排是对他的侮辱。
待见到袁二小姐之后,心里直痒痒,巴不得赶紧来侮辱他。
尽情的侮辱他好了,他不会反抗。
正如廖氏说的,船上空间狭窄。
这种货船空间是大,但是生活区很小。
之前他还对船上的逼仄和简陋十分不满,现在不满没了,还十分感谢船舱小呢。
因为空间小,他跟袁明珠的船舱离得很近,从他的船舱拐个弯进去就是袁明珠的船舱。
袁明珠要想出去透风,就得从他门前经过。
安排陆琴,“从现在开始你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了,给我盯着门外,什么时候袁二小姐出去你就告诉我一声。”
那小娘子总不可能一直闷在船舱里吧,她总得出去走走转转透透气。
袁明珠一般都是晚饭时间,大家吃饭的时辰,外头没有人,这个时候她出来透气。
落日余晖洒落在大地上,远山、近水、孤树、樯帆……,组合成一副动静结合的水墨丹青。
袁季驹陪着妹妹站在甲板上。
深呼吸一口空气。
沁凉的空气吸进去,变成一团白雾呼出来。
河风猛烈,吹得衣袂猎猎。
“外头有些凉,回去吧!”袁季驹说:“一会饭菜该凉了,吃了不舒服。”
袁明珠:“嗯,走吧!”
一边走一边舒展着胳膊,跟在四哥身后往回走。
走着走着,前头的袁季驹突然停下来。
袁明珠伸长脖子往他前面看过去,就看到胡庆祎自诩风流地穿着一身银灰色襕衫,持着把折扇,边走边摇地走过来。
袁明珠低下头,抬手遮挡住额头遮掩溢出的笑。
这逼装的,他也不怕冻病了。
只能说,傻缺的世界你不懂!
袁季驹客套的略点点头,“胡公子。”
胡庆祎把折扇一拢,“啊,真巧啊,你们也出来散步?”
“是,正准备回去,外头有些冷了。”
说着绕开他往回走。
跟着出来的丫鬟仆妇护卫们把袁明珠跟对方隔开,护着她离开。
袁家众人都看出这人油头滑脑的,意图不良。
胡庆祎伸出折扇,拦住袁明珠的去路,“这么巧遇到,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去啊?”
他好容易找到的机会,还特意换了一身装束,怎么能轻易把人放走?
要是早知道顾重阳要娶的这个小媳妇这样漂亮,他早就出手了。
现如今行程都走了大半了,再不抓住机会他这一趟就白走了。
他们家从来都是乘坐豪华的大船,这回乘的这小破船,船舱小不说,还有霉味,可受了罪了。
为了他受的这些罪,也该给他些补偿。
看他伸手阻拦,护卫把他的胳膊挡开。
袁明珠趁机快步从他身侧绕开去。
袁季驹在听到他说话时就返身回来了,带着人拦下他给妹妹断后。
这种事不能声张,甚至不能跟这种事沾边。
只能选择逃开。
这世间对女子太严苛,满满的都是恶意。
出了这样的事,只要对方诋毁一句:她勾引我,女子就陷入万劫不复。
任你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袁明珠迅速逃开,躲在拐角看着她四哥。
因为袁季驹拦着,胡庆祎连袁明珠的衣角都没摸到,只能冲着他咬着后槽牙阴阳怪气道:“袁四少爷拦着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跟我动粗?”
袁季驹捏了捏拳头:“人不自重,斯召侮矣,胡公子还请自重。”
说完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领着人跟追向妹妹离开的方向。
若不是顾忌妹妹的清名,他真想一拳头打爆这混账东西的狗头。
追上袁明珠以后,袁季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心静气,“没吓着吧?”
“别怕,有哥哥们呢……。”
正安慰着妹妹,就听到甲板上传来求饶的声音,“公子饶了小的吧,小的错了,啊…,别打了,啊…,别打了……。”
袁季驹对身旁的护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离着不远,护卫很快就查看了一番回来,“四少爷,是胡家公子带着人在殴打那个搭船的姓邱的孩子。”
袁家兄妹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还自己打起来了?”
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凄惨。
郑妈妈:“说不得就是苦肉计呢。”
劝说袁明珠不要管。
袁明珠拿手蹭蹭下巴颏,下令道:“去叫几个船工来。”
郑妈妈嘟囔道:“小姐就是心软,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得了。”
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去叫船工们了。
她不敢违逆袁明珠的话。
船老大很快就领着一帮船工跟随着郑妈妈过来了。
来到跟前也不去制止,而是搓着手一脸为难道:“袁四少爷,您看这……?”
无势不劝架!对方是京城来的权贵子弟,他们也不敢强出头。
袁家跟对方是姻亲,没道理袁家缩在后面让他们去做出头的椽子。
袁明珠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叫您过来只是做个见证,回头您领着人在旁边看着就好。”
这会工夫,袁少驹也听到消息过来了。
他身后,邱氏也正一路小跑着过来。
再后边,是慢吞吞的梅婆子。
邱氏很快就越过其他人跑上甲板,“没有王法了,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胡庆祎的声音。
邱氏一个单身女人,去了也是送菜的,惨叫求饶的声音又增加了一道。
她本来还觉得,这么多人围在出口的位置,她冲上去这些人会跟上来。
被拳脚相加好一会,也没有一个人出现。
这些人可不是像袁季驹猜测的那样,是在做戏。
拳拳到肉,每一脚都踢得她感觉自己的骨头要断了。
她以往是宫里的姑姑,就是皇贵妃见到她也很客气,多少年没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了。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她派了扮成她孙子,取名贵哥儿的孩子来找胡五公子跟前的陆琴的,怎么还被打了呢?
有心想叫破身份,可不远处就站着袁家那些人,她又担心暴露。
在心里把袁家的人骂了一顿,又把胡五这个草包骂了一顿。
京城的胡维昆也没有躲过,也被她骂了一番。
腹诽他派谁来接亲不好,非要派胡五这个草包白痴前来?
胡庆祎就是个标准的纨绔,除了吃喝嫖赌一无是处。
要是非要找出一个他身上的闪光点的话,也只有一张小白脸还能看看。
不过也因为酒色过度掏空了身子,眼底一片青黑。
又有廖氏护得紧,更是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他这种情况,别说重大的事情摸不到,就是家中的小事,家里也不放心交给他去办。
混吃等死的废物,给顾重阳这种人去接亲的差事正适合他。
毕竟别人都有正经差事,脱不开身。
就是能脱开身,也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不争取这趟差事都是他的,何况他娘廖氏还极力替他争取?
这个差事就是在这种顺理成章的情况下落到他头上。
袁明珠听着那边的殴打和惨叫,心说做戏做得实在逼真。
有一瞬,她都想干脆就像郑妈妈说的那样,让他们狗咬狗,互相伤害去好了。
不过想想胡庆祎那个混账刚刚做的事,抿抿嘴唇。
好像不亲自出手教训他一通都对不起自己。
袁明珠对护卫下令道:“去把他们分开,让他们别打了。”
又补充一句:“注意别让他们伤着你们,情况不对可以还手。”
后面特意交代的话让秋茴的眼神闪了闪,抬头看了她一眼。
袁明珠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躲着众人视线的手掌半缩在袖子里做刀状,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他马上低下头,“是。”
这次二小姐嫁到京城,他们这些人被挑选了来护送,以后就跟着二小姐在京城定居了。
出门之前叔父交代了,他们以后所有事都听从二小姐的。
秋茴领着人过去了,袁季驹让人护着妹妹,他领着袁少驹跟了上去。
船老大一看有人打头,也就放心的跟过去。
袁明珠就听到秋茴低沉的声音传来,“胡五公子请自重,这样对妇人孩子动手不好吧?”
听到自重这个词,袁明珠的唇角微微勾起。
她选秋茴跟着她去安阳侯府,就是因为这小子看着就是个伶俐的。
做事谨慎嘴巴还严实。
当初找出藏在马蹄巷宅子里的澄姐儿那件事,他的做法就很得袁明珠的赞赏。
那件事做得极严密,到了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出一只手之数。
果然没让她失望。
秋茴这样说就是意在挑起胡庆祎的怒火。
刚刚袁季驹劝他自重,他就被噎着了。
袁季驹是主子他不能这么着对方,现在来的个护卫,还这么说他,他忍不了了。
在他眼里,护卫就是奴才。
胡庆祎怒了……
指挥着他的几个随从,“给我打,连他们一起打。”
所谓打狗看主人,这些人不激怒他他都得找着茬收拾他们一番,让他们的主人知道他的厉害。
难得他的意图跟秋茴的意图一致。
跟着他的这些人有些是他身边原本的小厮,有些是这回来接亲家里给临时调配的人手。
临时调配的人手倒还罢了,都说奴才随主子,他的那些小厮一个个跟他一样,都不是省心的玩意。
平日里无事都要生非的主。
一见主子指着秋茴他们让打,想都没想就放开被打得邱氏祖孙二人往他们扑过来。
这些人嚣张跋扈惯了,在京城里说要打谁,大多数人反抗都不敢反抗,都是抱着脑袋任由打。
因为大家都知道胡家这位五公子的尿性,任由打的话他们觉得没趣,比划一阵就会放过;若是遇到不识时务的跟着他们硬杠,反而打得更惨。
就像邱氏祖孙二人,就是不懂行情的。
指责和求救的声音大了些,所以打得惨了些。
直到被打得没有声响了,落到身上的拳脚才变少。
这些人正打得兴起,偏这老的老小的小,十分不耐打,正觉意犹未尽呢。
嗷嗷嗷,接茬讨打的人就来了。
可不是嗷嗷叫着扑上来?
砰……
最先扑上去的人倒退着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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