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阳看到丫鬟拿了件大红羽纱面灰鼠里的斗篷出来,伸手接了过去,拎着斗篷给袁明珠披上,把带子给她系好。
想起前不久才得的几箱皮毛,里头似乎有几张火狐和紫貂的皮子。
想着回头让人抬了放明珠的私库里去。
他们才新婚,那些鲜亮的颜色正适合她穿。
“走吧!”
伸手攥紧了她的小手。
怕极了她再把胳膊端起来让他扶着,看着他跟扶着老太君出行的孝顺儿孙似的。
这丫头就会搞怪,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她紧挨着他站在他面前,这样古灵精怪的,这样活色生香,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纵容着。
两人像老夫老妻一样,牵着手走在花园的小径上。
这个季节的花园乏善可陈,夜色中花园里树影幢幢,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袁明珠不习惯跟人牵手,尤其顾重阳的手还汗津津的,握着不舒服,往外抽了抽手。
顾重阳握得更紧了,“别闹,当心摔了。”
顺势拉了她一下,把她的整个小臂都夹在他的腋下。
想想跟前也没有外人,干脆把人揽住。
想跑……?
哼……
不过知道这丫头吃软不吃硬,找着话题让她转移注意力,“我的库房里新近收进来一批皮货,有几张火狐的皮子挺好,回头我让人给你拿进来。”
太紧张,把其它皮子忘记说了,只提了一嘴最适合她现在使用的红色的那几张。
袁明珠正好想找些火狐的皮子。
“有几张啊?”袁明珠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给拐跑了。
“六张。”
因为狩猎时间和族群的关系,世面上想配齐多张颜色相似的火狐皮子并不容易。
只靠财力去办并非易事。
之前曾祖父就想给她集齐一件大氅,不过她觉得自己身量还未长足,做好了过一两年就不能穿了,太浪费了,就按着没让做。
她不能穿,姐姐可以穿。
袁明珠算了算,六张皮子,足够给姐姐做一件了。
“有六张啊,太好了。”满满的欣喜。
顾重阳松了口气,悄悄按了按雷鸣一般的胸口,把要作乱的心跳按下去。
还有些得意,他就知道怎么能治住这丫头。
只是刚放轻松点,就听旁边的人儿说道:“正想给姐姐做件大氅呢,这六张皮子应该够了。”
叽叽喳喳着,“若是颜色足够正的话,可以给姐姐做嫁妆。”
顾重阳又想按胸口了,心疼啊,心疼自己。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那么多皮子非提火狐皮,紫貂皮难道不好吗?
紫貂多好啊,非公卿不能穿,穿了会被治罪。
他倒不是心疼几张皮子,就是见不得他媳妇关心别人比关心他还多。
“咳咳,”顾重阳咳嗽了两声,准备清清嗓子说紫貂皮。
袁明珠有点冷了,趁机说道:“冷了吧,我们回去吧。”
顾重阳:……
周身嗖嗖地冒冷气。
袁明珠再迟钝,也感觉到他身上的家暴男气质在抬头。
这阴晴不定的玩意,谁能招架得了啊?
都想抹了鞋子照脸抽一顿,可惜没胆子。
“我是听到你咳嗽,怕你冷,吹了冷风受寒就不好了。”
硬是诌了个理由出来。
“噢!”
顾重阳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袁明珠也不知道他噢这一声这事是过去还是没过去,搓搓自己的胳膊,“我也觉得有点冷了。”
听说袁明珠说冷,顾重阳才放弃纠结,“回去吧!”
语气依旧冷嗖嗖的。
袁明珠也懒得理他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变脸,被他牵着手往回走。
却说夏溪拎着收拾下来的碗筷给厨房送去。
这会厨房已经闲了下来,不过炉火没敢封上,还得备着客人那边有什么需要。
人却是可以轮换着休息吃饭了。
夏溪带着小丫头过去的时候,厨房里正热闹着,围满了领饭和吃饭的人。
看到还回来的吃得汤都不剩的碗盘,厨房里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鄙夷。
作为京城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不是说新夫人娘家多富贵多富贵吗?怎么这碗盘吃得,比狗舔了一遍的还干净?”
大家听了都偷偷吃吃的笑。
“吹牛的吧?”
有人有不同意见,“看嫁妆是真富啊。”
“这还不简单,越有钱越扣门呗!那些乡下的地主,哪个不是扣扣索索的,一个大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对仆人克扣得厉害,恨不得把人劈开使唤,钱只进不出,不就攒下钱了?”
听了这人的话,大家都有点怕,怕落到这样的主家手里。
夏溪听不到那些人叽叽咕咕说的什么,只觉得眼神不是很友善。
她把食盒打开交给纤竹检查,“妈妈,食盒给你,你看看没有问题吧?”
纤竹看着盘光碗净,嘴角直想抽抽。
心想多亏没按照着丫头说的只做一小碗。
把食盒接了过去,“姑娘客气了,明天领你们院子里的饭食的时候捎来也一样,不用专门送来。”
夏溪回道:“以后会领饭的时候顺便捎来,今天是世子吃了汤面和小菜,说妈妈做得味道好,让赏你一个二等的赏封,我才顺便把碗筷捎来了。”
拿了赏封给纤竹。
纤竹有些愣,捏着夏溪塞到她手里的赏封,旁边的人推了她一下,她才想起来该道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外头那些展现优越感的人察觉不对了,有人拍打一下同伴,“别说话,听听那边说的什么。”
可惜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
不过看纤竹一脸激动,奉承似的亲自送来的那两个丫头出门,事情有些蹊跷啊?
有人就去向之前站跟前的人打听。
得知汤面是世子夫人点的,拎回去世子也吃了,还给了赏钱。
二等的赏封,五两银子呢!
银子都是小事,守着内院子里最肥的差事,银子反而不是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送了夏溪回来的纤竹简直就是走路都带风。
周围的人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向她抛过去,纤竹不客气的都受了。
看这些人的模样,知道这笔赏钱不能都揣兜里,大方道:“等忙活完这几日,选个日子我请大家吃酒。”
大家起哄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酒,达到目的就歇了。
不再围着纤竹,而是转而三五成群的议论起世子跟夫人一起吃饭的事。
这是一个重大的信号,似乎世子跟夫人的关系并非如传言所说那样紧绷啊!
所有人兴冲冲议论的时候,只之前那个说碗盘比狗舔的还干净的人,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这人顺着墙角悄悄的挪了出去,然后跟有狗追的一样跑了。
其他人也有说了不中听的话的,但是跟她那句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等大家起完哄,纤竹答应了请客,其他也说了不中听的话的人就准备把她抛出去做挡箭牌。
有人大声问:“灰瓜娘呢?”
大概是有共同利益下的默契,有人接得很顺溜,“对,灰瓜娘呢?刚刚还在这的,真是,怎么走也不说一声。”
袁明珠就没有追究的打算。
她如今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情况,暂时不宜操之过急。
就是杀鸡骇猴树立威信,也不会拿惟志院的人开刀,这些人是想多了。
而且她现在也有更头疼的事。
看着床上只剩下一床被子,她一脸的弹幕:男人太骚气怎么办?
这人是什么时候吩咐人把被子收起来一床的?她怎么没察觉?
比比自己的小身板,看看胸前的旺仔小馒头,好像并没有到可以开吃的时候……吧?
这死色狼!
心里打定主意,敢乱来打爆他的狗头。
顾重阳比她紧张,看到她似乎没察觉少了一床被子,装模作样的坐到床沿上。
看到她挺胸看自己胸口,之前的那点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说:“赶紧睡吧,别看了,再挺胸没有还是没有。”
袁明珠先是被说的羞涩了一下,感觉有点小丢人了。
之后就怒了,点着他的胸口,“没有怎么了?好歹我过几年会有,你再过几十年,也一样没有。”
老夫老妻的拌嘴模式,说完自己先笑了。
“来之前曾祖母说了,得等我来了癸水才能圆房,还有,太早怀娃娃对身子不好。”羞答答的说着。
有些话还是先说下的好。
“你要是等不及,我会写信让曾祖父给你送个人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袁明珠低着脑袋,整个人显得蔫吧吧的。
这个表情她之前在娘家的时候对着镜子演练了许多回了,她自己都看不出破绽。
只是一边演练,一边配好了两瓶药放进了她的药箱里。
说着话心里暗戳戳的想着:那两瓶药路上都先给胡五用上了,目前来看效果不错,要是需要的话,得再配才行。
最了解她的顾重阳,脸色再次阴沉下去,板着张家暴男的脸,斜着眼看着她,阴恻恻地问:“人都给我准备上了,说说,准备的是什么人?长相如何?可有才艺?家世可清白?”
袁明珠一下子装不下去了,瞪大杏眼,“你……。”
“你个垃圾人,狗色狼,不要脸,你还想要才艺,想要什么才艺?”
说一句就踢一脚,手上也连抓带挠。
费尽心思谋她的时候说得好听着呢,还没哪到哪呢就原形毕露了,大尾巴藏不住了?
顾重阳缩到床上,抓着枕头抵挡着她的殴打。
一边躲一边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媳妇从来不开心的时候只会有两只表现,要么冷漠,像是隔着距离看着别人的悲伤。
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像个一点就着的小火球。
哪里会像刚才那样低头?
谁对不起她,她要么直接就把仇报了,要么就是算计着把仇报了。
委屈自己?没有的事。
他差点让她骗了,白担心了,还以为她学会了屈从和现实了呢!
袁明珠把枕头抢过去,用枕头打着他:“还笑,你还有脸笑。”
“亏得我还替你辩解,跟家里人说你养着的那些小戏和歌姬都是伪装,原来你还真是个色胚。”
有被欺骗的委屈,委屈得眼眶发酸。
顾重阳一看不好,赶紧一把把人抱住,“就是伪装,没有别人,以前没有别人,以后也没有别人,永远都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跪在床上,拿带着粗糙的指腹给她擦去眼泪,“别哭。”
“我错了,给你磕头认错还不好,别哭了。”
袁明珠就是别人不认错没事,她能把人打认错。
但是遇到顾重阳这种让着她的,她反而矫情上了,小眼泪哗哗哗的,跟拧开的花洒似的。
她的委屈也是真的,认错越快越委屈得很。
把顾重阳的手拍开,自己拿手背抹着眼泪,哭得打嗝。
“呃,真是伪装的?呃!”
顾重阳手指粗糙,不敢再给她抹眼泪,再抹的话娇嫩的皮肤都被他搓红了。
只能改替她拍着背,让打嗝缓解些。
听她问不敢怠慢,“真是伪装的,不信你喊茜罗来问。”
“呃!真没有别人?”
“真没有!”
“呃!”
“呃!还要不要才艺了?呃!”
“不要,不要!我最烦听曲了,桑间濮上之音,都是亡国之音,我跟五哥不一样,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每次听都可痛苦了,不过还是得忍住听。”
撇清自己的同时不忘贬低会跟他争关心的舅哥。
顾重阳都以为到这就能完了呢,就看到他媳妇眼神非常幽怨的看着他的胸口。
他一时没参透这是啥意思。
左右看看,还是没明白。
可不弄明白眼泪和打嗝也止不住啊!
拿着袁明珠的手,“要不你打我两下?”
脸皮都不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袁明珠把自己的手夺回来,藏到背后去,谁稀罕打你啊?
顾重阳急得抓耳挠腮,猴上来,“到底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翻了个白眼。
我是能收买的人吗?
顾重阳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胡乱猜测着,希望瞎猫能碰上死耗子。
“你不想跟我住一个屋?”
回道他的是袁明珠又打了一个嗝。
不是啊!
多亏不是,松口气!
再猜,“你想睡外边?”
他媳妇这样贤淑?必须不可能啊!但是不妨碍他做做美梦。
虽然梦跟现实都是相反的。
要不怎么说急中生智,还真让他蒙对了,“你是说这个?”
指了指他媳妇的旺仔小馒头。
打嗝频率变了,有门!
“你说的对,你过两年就会有了,比我强多了,我就是到老了也不会有!”
哎呀娘嘞!
终于雨过天晴了。
某贫乳女终于被哄好了。
给了他一个纡尊降贵的眼神,被他伺候着睡下了。
“快睡吧,不早了,明天得早起认亲,还得带你去祠堂。”
袁明珠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翻了个身,“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
顾重阳:……把这一茬忘了。
本来就是哄她的,赶紧搜肠刮肚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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