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焚着香,物件整整齐齐,家具皆是紫檀或者梨花木,精致考究且一尘不染,榻上锦被软枕,帷幔是洒珠金线织牡丹花案。
老太太由沈氏和慕容朝雨伺候梳洗,素白的窗纱极是透亮豁畅,明亮的光映着她头上金钗中镶嵌的珠花,泛着润泽的盈亮,雍容的气度便能看出她此生富贵安逸到了极处。
凌奕知道南絮情绪紧张,不由握紧了她的小手。
南絮穿了身淡紫色的厚实裙装,搭白色薄纱外衬,皮肤本就白得极致,因这衣裳颜色衬得气质愈发素雅大气,粉扑扑的小脸略施粉黛,清纯中带着几分俏皮明媚,双唇珉紧,偏过脸看着他,将手抽回来,和他一起向老太太和沈氏行见面之礼。
她步态轻盈,气质绝佳,老太太微笑点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儿,本听闻是个蛊惑人心的狐媚子,却没想到竟生得这般清丽可人。
凌奕浅浅一笑问:“祖母,这孙媳您还满意吗?”
老太太连连点头道:“这丫头相貌生得好,怪不得奕儿喜欢。”
南絮见老太太神情慈善,面目温和,沈氏也看样子好相处,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随凌奕坐到旁边用些茶点。
老太太将手从鎏金雕花手炉上拿下来,示意南絮过来,轻轻拍了拍案几上的檀木匣子,笑意融融地说:“你过来,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之礼。”
南絮道谢后伸手接过来,只感双手向下一沉,虽自己素来不爱这些,但老太太这番真心疼惜,着实让人心中温暖。
老太太笑道:“好孩子,打开瞧瞧。”
轻按匣子下头的铜镏金扣,那匣子弹开来,满目珠光瞬间映入眼帘,里头有好几对翡翠镯子,水头十足,质地极佳,透彻如一泓碧绿静水,玛瑙和红宝石莹莹流转着光芒,另有数串珍珠,颗颗浑圆均称,淡淡的珠辉竟映得人眉宇间隐隐光华流动,还有些金钗首饰,皆是精致无比,价值连城。
慕容朝雨自觉成了外人,心里不是滋味,本是给老太太奉茶,却不留神打翻了茶碗,手背烫得通红。
老太太早已视她为孙媳,急忙伸手递给她锦帕,关心地说:“好孩子,这怎么得了!”
沈氏急忙起身,命丫鬟去将府里的大夫请来。
慕容朝雨那满眼的泪花在眼眶中转啊转,见凌奕表情冷漠丝毫没有关切,眼泪大颗流了下来。
本以为她是家中嫡女,定会带着几分骄纵傲气,却没想到性子看起来这般和婉。南絮不由心潮起伏,干脆她性格刁蛮乖戾倒也罢了,遇上这样的情敌真真是最为难的。
丫鬟们扶着慕容朝雨出了门,听那脚步声远了,老太太见凌奕若无其事地吃茶,不由怨道:“奕儿这般年纪,还不懂得心疼人。”
听出弦外之音,凌奕放下茶碗,凛然回:“孙儿只有一心,怎需心疼旁人?”
“你这是什么话?你与她缘份已定,若不负责,难道你要让她悬梁自尽?”老太太先前还满面笑容,忽然收敛,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沈氏立刻上前温言相劝,帮她轻拍后背。
见祖母目光炯炯,紧紧盯住自己,凌奕神色凝重,不得不答:“孙儿心有所属,无法接受其他感情。”
闻言,老太太愈发生气,厉声道:“你这是要将朝雨那孩子往死路上逼!”
见凌奕和南絮都不发话,老太太气得声颤,沈氏立刻陪着笑脸,劝道:“毕竟这亲是老早定下的,单方退婚说不过去,朝雨又住在我们凌家,这孩子心善,你出事时她不离不弃,无论何人相劝都不肯与你退婚。慕容家她是回不去了,老太太和我已然打探过她的心思,她实在没有退路,即便做妾也愿意。”
气氛格外凝重,半晌后,见二人依然不肯表态,老太太严肃地看着南絮道:“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了,子恒已有三子两女,奕儿至今尚无一儿半女,你来说怎么安排朝雨?”
老太太脸上布满深深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并未老去,光华隐隐,高深莫测。南絮仔细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回祖母,我的珠宝衣裳可以给她,宅子也可以让给她,唯独夫君我不愿分享。当然,我也不是妒妇,若夫君要她我也无话可说。”
乍然听闻,欣喜不胜,她的心和自己紧密地贴在一起,只愿拥有彼此的全部。这声“夫君”听着极是令人舒心,凌奕偏过脸看着她,嘴角不禁漾起温柔的笑意。
此话一出,沈氏不再发话,自知该对她另眼相看。
老太太愣是许久才反应过来,生气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奕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定要多子多孙,怎可只娶你一人?”
担心老太太急出什么事,南絮微微一笑道:“祖母别动气,此刻我与夫君新婚在即,情意正浓,再好的感情终有淡的时候,到了那时,夫君要娶谁我自然说了不算。”
沈氏一听,立刻温言抚劝道:“南絮这话说得是,您要保重,可别气坏了身子。”
凌奕心中蓦然一紧,暗想:以往从未思虑过这些,这家事真复杂,不比带兵打仗简单,倒是她淡定自若,仿佛将未来看得透彻消极。
老太太吃了些茶,气渐渐消了,对凌奕说:“催了你好几次,赶紧将南絮的生辰递上来,祖母好让人瞧瞧你们八字是否相合。”
凌奕表情坚定,不希望任何事情影响感情,果断拒绝道:“不必,我不想听别人说道我们的命数,我和南絮是天生一对,毋庸置疑!”
南絮怔怔望着英气的他,一颗心甜到了极处。
见他态度明确,老太太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随他去了。用过点心,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南絮和凌奕才离开。
老太太深叹一口气道:“男子天性喜爱新鲜,那有真正一心之人?南絮这孩子倒是个明白通透的人儿,可惜身子纤弱,终比不得朝雨好生养。”
“是啊,朝雨品性端庄,温柔体贴,暂且就留在您身边伺候着,她相貌不差又那般痴心,奕儿迟早有一天会念起。”
“目前也只能这样,”老太太靠在软榻上,想想又说,“都是将军之女,怎家教差别这么大?南絮与奕儿无媒未婚却早有肌肤相亲,这么多年未有所出,莫非不得生养?”
“这哪儿能知道,到了日子还不生,我们这心不想操也不行了。”沈氏应着,轻轻帮她捶捏肩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