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膳堂名字虽好听,实则也不过是景行书院中用膳的地儿。还是独此一家,绝无分号的那种。
但好在,它只供书院学子和先生的膳食,而这书院上下的学子与先生加起来也不过百余十人左右,因此这膳堂倒也算揽得下来。
此时堂内,正坐着几桌同选在了这个时辰来用膳的书院学子。
左侧靠格窗的位置,正坐着苏清宴一行人。
“原来你是这个宴,我还以为是那个……那个人之……人之……”顾霁光说着,竟一下顿住了。
“非为人之彦圣的彦,小弟我可托不住。”苏清宴替其接过话去,笑得有些不可置否。
裴易章见状只略讪笑了一瞬,而后便打趣道:“可苏小弟这名也半点不差。”
随即,又接着道:“清宴……不知苏小弟此名取的可是河清海晏之意?”
“你别说,这河清海晏之意可比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人之彦圣的意喻好多了。”顾霁光听及兴处,竟还拍了一下桌子。
周围坐着的同在等膳的学子似是被震了震,闲语毕绝,纷纷看了过来。
顾霁光这才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讪讪地定住了手,似是在试图让桌子不再接着传出声响了。
随即又伸手摸了摸鼻子才道:“嗯,反正我觉得就是很好。”
“不过,家父取的其实只是清净安逸之意罢了。”苏清宴看着似是颇为无奈的一笑。
后又微拱着手,唇畔含笑,颇带着几分赤诚道:“但顾兄、裴兄既都如此说,那小弟便借一借二位兄长的吉言,盼着能一入这竹行堂了。”
听及此,顾霁光来了兴趣,“你要入竹行堂?”
随即又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微微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少年,而后才带着几分肯定赞同的语气,开口道:“不过看你这模样,倒真有几分竹行堂学生的味道。”
苏清宴闻言淡笑开来,“借顾兄吉言。”
“那你们呢?你们俩可想好去哪个堂了?”
说话的少年脸上一派明朗与湛然,带着股亮意,仿若旭日初升,又如丰年初雪。
干净,澄澈,舒朗。
“我嘛……自然是要去那雅正堂讨个清闲的。”裴易章唇角一弯,有些不可置否。
听罢,顾霁光便将头偏向了自己左侧坐着的韩韫书。
一直静默着,从落座开始便始终未曾参与进几人寒暄中的韩韫书这才吐出了三个字:“竹行堂。”
语调平平,却一如既往地带着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实则却似生于无望绝境的冷意。
小小年纪,怎得……
罢,她这个如今顶着苏清宴名号的人又好得哪里去,不过是……善伪而已。
思及此,苏清宴轻抿出一个弧度,随即便淡笑开来。
开口道:“如此,那日后说不定还少不得要韩兄关照一二。”
但一侧的韩韫书却对此置若罔闻,只抬眸轻扫了一眼这个看上去端方知礼,眉眼带笑的少年人。
呵,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伪善,装相。
就和那个人一样。
苏清宴见那少年在瞥过自己后,嘴角竟还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怪哉,自己何时得罪过他?
裴易章见此况,便换了个话茬道:“霁光,顾表妹近来可好?”
顾霁光闻言,似是一乐,应得干脆:“好啊,檀姐儿可好了。吃得,睡得。”
哼,小样儿,别以为他不晓得这笑面狐狸是想问谁,忒不知耻!
当时小小年纪就晓得缠着阿窈了,现在还了得!
裴易章面色一滞,但缓色也快,眯着桃花眼,似笑非笑道:“我问的是顾家二妹妹,顾表弟。”
“我已快至束发,怎好再多去阿窈那里。不若……下次待你亲自去问她吧。”一向大大咧咧的顾霁光此时竟也开始对着人打起了哈哈。
嗯,若是四叔,定会这般回的。
自家妹妹说得对,对付不了的时候,就多想想四叔会如何说,多学学四叔的语气。
嗯!
果然,裴易章听罢嘴角一抽。
何时这顾小秃竟也会这般说话了?
不过,狐狸毕竟狐狸,因此便听裴易章轻笑一声道:“好说,待下月月假之时,我也正要再去拜见小姨和姨父的。”
顾霁光兀地一顿,面色似裂开了一般,但随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心情颇好道:“那我定会回去告禀祖母,让府中上下好好准备准备,扫榻以待。”
裴易章一滞。
怎得,这顾小秃是打通了何处经脉么?
这般难缠。
他不过是觉得,这顾家表妹少年老成的模样颇有几分意思罢了。
再加之,自己曾在顾府借住过一段时日,当时年岁又尚小,许才走得近了些而已。
但若真要论旖旎心思,那大概……也是不曾有的。
况而,顾家表妹在几年前因其父被外派,随其父母离京时,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娃娃。
他裴易章彼时也不过十二岁,哪里来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这顾霁光怎么一副防浪荡子的模样。
他裴易章是如此不可信之人吗?
看来这些年自己还颇费了心思挑的年礼白挑了。尤其是给他顾小秃的。
“诶,菜来了。”本也不欲再与这笑面狐狸多作纠缠的顾霁光,此时见菜将上桌,便顺势打破了方才的凝滞。
于是,几人便也纷纷着起著来。
景行书院虽单辟了雅正堂出来,但食不言寝不语也是其早就定得明白了的规矩。因而,堂中此时倒也安静。
竹曳,光垂,室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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