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自动扶梯上跑下去,直接冲进了医院的小花园。远远地就看见姚晴气势汹汹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然后一把抓住了陶潜身上的僧袍。
他们两个人身高相仿,这么站在一起,姚晴身高虽然离一米八还差了一点,可气场绝对超过两米,可怜的和尚就像被她提在手里晃荡似的。
沈陵宜转头,用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对聂棠说:“你看吧。”他料事如神,就知道姚晴不可能会让他失望的!
聂棠沉默了一下,问道:“嗯,那我们要不要去劝架?”
这个问题可真是把沈陵宜给难住了,劝架是肯定要劝的,真的打起来了就不好看了,可是现在才刚开始,姚晴那满腔郁闷还没来得及发泄,他要是凑上去,就跟送人头有何区别?
“弟弟,你要是想挨揍,那就尽管去吧。”徐临川突然从边上的凉亭冒了出来,语重心长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就是有过太多不堪回首的经验了。”
于是,沈陵宜那刚刚迈出的那只脚也顺势收了回来。
反而是聂棠思索片刻,径直走上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姚姐,你们在做什么?”
徐临川顿时毛骨悚然,压低嗓音道:“她疯了吗?”
一定是她之前在精英训练营出尽风头,飘得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居然连正在气头上的姚晴都敢去撸毛!
果然,姚晴突然听到聂棠的声音,那抬到半空的拳头就停住了,她不耐烦道:“棠棠,这事跟你无关,你先站到一边去,我今天就是要揍人,而且只揍和尚!”
陶潜被她抓起衣领,就完全不反抗了,只闭着眼开始念经,那经文一声声地灌进姚晴的耳朵里,更无端激起她的怒火:“不准念了,我最讨厌听八王念经,你给我闭嘴!”
陶潜终于闭着眼睛给她回了一句话:“施主,脾气太暴躁,总是容易引起祸端,你还是改改吧。”
姚晴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咬牙切齿道:“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久别重逢最适合叙旧,可这陶潜就是脑壳有坑,不停地对着她念经,把她念得心头火气,只想揍人。
姚晴一击勾拳,砰地一下砸在陶潜脸上,直接把他一个大男人打翻在地。
然后她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冷道:“和尚,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好,不是余情未了,也不是恨你。我姚晴想揍人一般就直接动手,不需要理由!”
她扫了一眼正在边上偷偷摸摸张望的徐临川,哼了一声:“临川,走了!你今天可不要再惹我生气了,知道吗?”
徐临川连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是是是!”
陶潜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块青紫色的淤青,他伸手按了一下,然后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聂施主,我这回赶过来,一是为了苏家,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最近将有血光之灾。”
“……”姚晴本来都打算走了,结果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比当事人聂棠还要愤怒,转身攥着拳头道,“你是骨头发痒想让我给你松松筋骨,还是突然想学沈陵宜嘴贱?”
沈陵宜突然被点到名,不光莫名其妙,还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嘴贱……?”
这不是陶潜的锅吗?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他什么时候嘴贱过了?难道他从来说的都不是真话吗?!
陶潜低眉顺目,执着地重复道:“聂施主,你的血光之灾将至——”
徐临川这回不光是汗毛直立,就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连忙拉走姚晴:“姐姐,姐姐你别气啊,先深呼吸,吸气——呼气,有没有觉得平静一点了?然后我们去吃个饭吧,你看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吃口热饭呢。”
徐临川这么一说,不光是姚晴觉得自己腹中空空、饿得发慌,就连聂棠都觉得饿了。
有了徐临川在一旁打圆场,总算把尚且在暴怒中的姚晴给哄走了。
沈陵宜则拉住聂棠,沉声道:“走了,我们也找个地方吃饭去!”
他不想让聂棠再去听陶潜的胡言乱语。
陶潜的确是非常擅长六爻算法,可是到了这当头,谢沉渊也紧紧盯上了聂棠,她没有必要再去听那些不详的预言。
反正他一直都觉得卜卦这一门在玄门多个流派中是最不靠谱的,简直就是江湖骗子流。
谁知道聂棠却道:“圆释大师,不如我们去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慢慢说?”
……
对于华夏人来说,餐桌上谈事,就没有谈不成的,如果吃一顿不成,那就第二顿。
这里虽是小县城,可因为属于有美食之乡美誉的巴蜀之地,他们还是很容易找到一家很安静的茶楼。
茶楼除了有大碗茶,还有各色小吃。
在包厢内坐定,陶潜又忍不住看了聂棠一眼,解释道:“虽然我算到聂施主近来将有血光之灾,可施主的面相还是很奇怪,好像——”
沈陵宜一听到“血光之灾”这四个字就觉得无端心烦。他想起聂棠告诉过他,那个拥有天生灵眼的陈羽曾经预言她会有一次死亡。
可是这种预言,除了令人心烦意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他直接硬邦邦地打断他的话头:“先吃饭吧,我饿了。”
正在这时,店家开始端上了一叠又一叠的特色小吃,每份分量都很少,可是架不住数量多,很快就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陶潜只喝茶,一边喝茶还一边闭目默念经文。
他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那副高洁不染尘埃的高僧风范就连沈陵宜都觉得眼睛疼,他现在特别能理解姚晴为何要动手揍人。换了他,他也要忍不住。
聂棠吃了大半碗面就饱了,开始颇有兴味地跟陶潜聊天:“圆释大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有卜卦才能的?”
陶潜睁开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他沉吟片刻,回答:“大约在五六年前吧。”
“那么,大师是看到什么,才会突然决定出家?”
陶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索面前的那只茶碗,摸到了茶碗,就一直端在手里:“……你算是问到了关键了。”
他叹息一声,又念了几声佛号:“……六年之前,我看到了,一个必死的绝境。”
沈陵宜突然放下了筷子,不自觉地发问:“必死的绝境?”
“是的,我们都会死去。姚晴会死在白水林,还有姚老师他们……接下去,会有许多人不断死去。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白水林?”沈陵宜简直莫名其妙,“白水林的时候,最多就是有人受伤,根本没有人死!”
白水林事件,就是聂棠在参加过新秀大赛初赛之后,沈正清带着一群参赛选手去那边探查地底的四阴绝阵和夜间起火的真相。
虽然几位老师都在破阵过程中烧伤住院,但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死在那边。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陶潜摇摇头:“我看到的场景是,我跟姚晴摆酒结婚之后,她去了白水林,但是我因为被别的事情耽搁住了,没能陪她一道去。她最后被飞僵挖出了心脏,没有生还。不光是姚晴,就是姚老师他们,都死在白水林。”
沈陵宜就更觉得荒谬了:“可惜事实就是跟你的预言完全相反。”
白水林那个时候,大家都亲眼所见,飞僵盯上的人是聂棠,而姚晴根本没有参与他们的小队活动。
最后还是沈陵宜见情况复杂,唯恐事态有变,才先回营地叫醒了几位老师。那个时候,姚晴都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连他都听见了她的呼噜声!
聂棠却一反常态地打断沈陵宜的话茬,问道:“那圆释大师的第一次预言当中,是不是并没有没有我的存在?”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陶潜立刻合掌道:“正是。我所预见到的死伤无数的场景中,并没有聂施主你的存在。”
“甚至,在我之后不断尝试的预言中,都没有你这个人。”陶潜喃喃道,“太奇怪了,你就像一个原本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突然凭空出现。我的每一个预言在不同你相关时,都是准确的,只有那些有聂施主你牵扯在内的,全部都错了。”
聂棠又道:“你是不是也预言过今年新秀大赛的结果?这结果是什么?”
“正是如此!”陶潜把手上的茶碗搁在桌面上,因为太激动,还差点把茶水泼到了自己的僧袍上,“我看到的结果是徐临川夺冠,整场比赛都没有你。并且,在决赛之后,徐临川因为一场意外遇难了。”
沈陵宜听到这里,原本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色也渐渐收敛了起来,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
陶潜不知情,所以他才会不断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预言能力出现了错误。
可是他是知道真相的。聂棠是突然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如果她没有回来,或者再晚回来几天,也就不会有新秀大赛上的疯狂打脸,引发了玄门内部的大地震。
如果没有聂棠,凭着徐临川的实力,他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可是以他的能力,是不可能完全戳破余艾青换魂的秘密。
没有戳破这个阴谋,他们玄门都还会处于一种盛世清平的错觉,根本预料不到这样一场巨大的危机已经如同一头猛兽,悄然张开巨口吞噬猎物。
而暑假那次,几位玄门的后起之秀遭遇袭击,估计就不会有什么然后了!正因为没有丝毫防备,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所以说,现在又发生了改变……?”聂棠蹙着眉,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方才圆释大师说我即将遭遇血光之灾,然后呢?您看到了什么?”
陶潜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急急忙忙飞到蜀地的。第一当然是为了陶家的今后考虑,先行到来,平息苏家的怒火,第二件事,则是来告诉聂棠这个消息。
可是,当他跟聂棠面对面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又看不透了。
“我能算到你将有灾祸降临,可奇怪的是,你的面相上根本不显,反而是福禄长寿之相。奇怪也哉。”陶潜伸出一只手,迟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聂棠大大方方地把没有手上的左手摊开在他的面前。陶潜伸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心,更是惊诧:“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沈陵宜本来还想追问他到底看出了些什么,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陶潜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连身后的椅子被他带翻了也没留神。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俨然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沈陵宜觉得吧,他之前闭目对着他们念经的样子虽然很欠揍,可也比这失魂落魄、连走路都不稳的样子要强吧?
他转头望着聂棠,奇怪道:“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像受到很大打击一样?”
聂棠翻过手心,按在他的手背上,微笑道:“因为这位大师也有灵眼——嘘,这是他的秘密,他一直都用自己擅长八卦算法来遮掩,我们就不要揭穿他了。”
她凑到沈陵宜耳边,低声说:“刚才,他在接触我的手心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我的过去,也就是说,他看到我是从古代来的,然后就受到惊吓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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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开始就是最后的结局部分了,聂棠的第二次“死亡”马上就要出现了,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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