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坚信任何一个大势力的头领都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或者说,任何一个能走上高位的人,都不简单。
李悠有他的算计,把金婉玲的灵魂分身交给佛祖,是丢出一块烫手的山芋。
浮屠血海宗实力强悍,虽然最核心的薛韦被李悠设计驱逐出了此界,但是剩下的薛韦那些弟子也不是善茬。起码就有一个雷灭,就算李悠也有点发怵。
而且李悠现在也算得上家大业大了,这次金婉玲鼓动楚王府的行动,就让李悠心底暗暗后怕。现在的李悠不是那个带着黑大爷浪迹天涯的孤单浪客了,可以随意作,而不用担心后果。随着和他有关联的人和势力越来越多,牵绊也就越来越大。
为什么当权者都喜欢秩序?秩序意味着可控,秩序意味着大家有规矩可守。但李悠的大敌,无论浮屠血海宗,还是九天,显然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主。所以李悠乐的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交出去,让个大的顶着。
近距离见识了佛祖的实力,李悠也就明白了。三圣门地位的稳定,怕是和天道也有契约。佛祖既然能超脱还待在此界,那么一直隐隐压着佛门一头的道门和儒门没道理没有超脱高手。所以,李悠引把火就行了,至于冲锋陷阵,还是让圣门去吧,这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
李悠很清楚,佛祖看透人心,不会不知道这是个坑。但他也很有信心,佛门会跳,而且跳的义无反顾。这其中还是三圣门间的一种平衡问题,按理说事关人道大计,这件事天然该由儒门负责。
三圣门虽然表面没说,但事实上是有所分工的。道门负责引领,儒门负责管理,佛门负责安抚,当然,这个责任划分很隐晦,但是大家心照不宣,轻易不会越界的太明显。
佛门接手了金婉玲,也就意味着插手了儒门负责的人族管理的圈子。这是佛门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个机会,一个大义。而李悠就是那个送上刀子的人。
当然,李悠自然不是为了搞乱人族,引动内耗。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削弱儒门的权威性,进而彻底把修行界和凡人界明确的划分开。
自从走上了人道的路子,李悠就不断地在思考,人族该何去何从。发展壮大,说起来简单,但李悠两世为人,都没担过这么沉重的担子。一直以来,虽然李悠在飞速的成长,但依旧摆脱不了上一世小白领的局限。他真不是那种雄才大略的领导者,别说这么大的一个人族了,连自己的小势力他都没信心管好。要不是准姐夫莫讷言的帮忙,和弟子们的迅速成长,就他手下这几十号人他都管不明白。
好在李悠也有自己的长处,两世为人,又有着一个世界的璀璨历史作为后盾,他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人定胜天,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只要有机会,总会有适合的人蹦出来,各领风骚数百年。而他要做的事,就是提供机会,筛选合适的人。
而这种机会,却被三圣门近万年的僵化统治给扼杀的完完全全。是人就有私心,就看现在圣门内部已经多少年没有外姓的天才诞生了,已经快变的和妖族一样,唯血脉论了。诚然,这些嫡系血亲,从小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成材的几率自然要高一些。但是,那些没有机会的平民就真的没有天才么?
细数上一世那些雄才大略的君王,诚然有唐太宗这样官宦出身的,但是谁又敢小看沛县泗水亭长,更别提北大的图书管理员了。
所以李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效仿上一世的神话故事。修行界是修行界,高高在上。人界是人界,脚踏实地。有座不周山作为唯一通道稍稍连接就够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仙凡混杂。
说白了,李悠认为三圣门在保护人族的同时,制约了人族的发展。现在的人族,尤其是中土的人族,就像被父母严密保护的巨婴一般,完全是在浑浑噩噩度日。一切的危险和机会,都被三圣门承担了。这是很危险的。
但这些事,李悠谁都不敢说,太叛逆了,太挑衅现有秩序了。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人人如龙,很多人只当玩笑,就已经给他带来很多压力了。更进一步的计划,李悠只能自己默默推进。
所以用佛祖的一个人情,和剑六拜师为交换,顺利的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李悠已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只是李悠想到佛门也不是善茬,肯定借机会有动作,但没想到这帮和尚这么狠。
佛门,佛祖出山,亲自召开审判大会,牌面怎么可能小。
而且他们选择的地方,很有意思。既不是佛门的传统地盘,也不是圣都这样的人族都城。而是赵王府的遗址。
赵国,在秦国以东,圣都正北,是这次血灾受创最重的地界。薛韦首徒雷灭亲自出手,屠尽赵王府,建立了最大的一个血海。李悠之前和老姐一起被薛韦追杀,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血灾过后,赵国十室九空,至今还有大量血神子游荡在野外。
佛门宣布了审判大会的时间地点后,后续的动作才更引人深思。
首先,为了确保大会的顺利召开,大量各地的行脚僧齐聚赵地,清缴剩余的血神子。其次,大动土木,以保障招待之名,在原赵王府的遗址上,开始修建一座更加宏伟的寺庙。
这两条虽然有点昭示野心,但还算说得过去。毕竟大家都明白,大灾过后,就该瓜分胜利果实了,谁家还没点动作。佛门虽然动作大了点,但毕竟占了个理字。
而且这次受灾最重的是赵魏两国,都在北方。其次的是吴越两国,在南方。儒门现在主力都在吴越,一边和佛门争权夺利,一边还要应对两家藩王的反扑。没想到佛门虚晃一枪,开始经营北方了。把儒门晃的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敢轻易抽调力量。毕竟两家藩王闹的厉害,眼看吃到嘴了的肥肉,也不敢轻易放弃。
没了儒门的争夺,道门本就在李蔓露的影响下,牢牢的占据了秦地,也没心思扩张。没有同等级的牵扯,佛门吞下赵地,图谋魏地的计划,就是阳谋,光明正大的在进行。本来兴致勃勃要分杯羹的各方势力,全傻眼了。
以往圣门极少亲自下场,多是扶持外门旁支,间接的占有资源。突然这样露出贪婪的獠牙,让江湖极不适应。说句不好听的,很多人都已经做好了当狗的准备,却突然发现,养狗人不养狗了,自己把狗粮都吞了。这变化有点快,实在难适应。
其实这都是信息差造成的结果,根源还在李悠。
原本中土的格局是万年前,立国时就形成的。圣门不是那时候品格多高,胃口不好。而是当年人皇还在,亲军未亡,那是凭借实力,形成的平衡。
后来,虽然皇室的《金龙体》被圣门设计,丢了传承。以至于圣朝的实力逐渐衰落,慢慢的从共掌天下,变为了圣门高高在上,圣朝只掌管平民。但是,由于三圣门相互牵扯,也需要圣朝作为一个过渡,所以逐渐稳定成了之前的那种平衡。
只看儒门理学一脉,伙同秦王府,就敢,也能刺杀圣皇,就知道这圣朝在圣门眼里是个什么地位了。所以李悠的母亲以女皇的身份登基,这样看似绝不合理的事情,也因为一个道门行走的身份,而顺理成章了。
但当李悠一步步崛起,尤其是李悠掌控了大阵的最高权限,成为了人道的代言人。这些圣门的顶层马上就嗅到了味道,他们似乎看到了万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人皇再临的恐怖。想到了门内最高绝密文件中记载的,当年人族立国的隐秘。
所以当薛韦这么一个跳出规则的人出现了,不但没受到圣门同级力量的打击,反而顺理成章的对上了李悠,开始了追杀。这其中有多少是李悠自找,有多少是巧合,又有几分设计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当李悠摆脱了薛韦的追杀,用不知什么手段,不但保住了自己,还能干掉超脱者,再次出现在中土。那意义就变了,意味着李悠已经不再是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是一个有资格的执棋人了。
所以佛祖出现在战场上,和李悠和颜悦色平等交流,也就不难理解了。再稚嫩的执棋人,也是有资格上桌的,不能再以棋子对待了。
但与此同时,圣门也开始了针对李悠的布局。现在这样亲自下场圈地就是一种明面上的改变,为的就是在李悠真正掌权之前,把一些事情做成既定事实。
如果李悠的志向真的是一代人皇,那不得不说圣门的算盘打的很精明。地盘这种事,一旦成了既定事实,再想推倒重来,太难了,那将是一场劫难。血灾这样的劫难,人族承受不起几次,这样的机会很难再出现了。
可惜,李悠从来没想当人皇,他至今都没有承认皇子身份。李悠想要的是人族的整体提升,无论这种提升是圣门带来的,是江湖带来的,还是广大人族自力更生的。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悠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已经不满足区区权力地位带来的那些虚无的荣耀,那玩意儿血脉带的都有,有什么挑战。对他来说,更大的满足,是看着人族的发展中留下他不可磨灭的烙印,是把这个世界一点点带上上个世界,那些他熟悉的味道的恶趣味。
而佛门真正让道门和儒门都动容的,却是接下来的动作。
佛门为了慰藉大灾中受苦的民众,安抚亡灵,要在审判大会后召开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又称水陆法会,水陆道场。
道门罗天大醮,儒门祭天大礼,佛门水陆法会是三圣门最大的祭祀典礼,而这典礼的背后,则是对人道气运的争夺。
李悠从海族辛辛苦苦盗出来的祭天之法,其实人族早就会了。只不过被圣门高层雪藏了罢了。
人族善学,善创新。早在人族立国,各圣门圣祖尚在的时候,第一批前往接天关的人族圣祖们就想方设法传回了祭天之法。海族能看到其中的好处,这些人族圣贤又岂是笨人。
人族正是在这门祭天之法的基础上,结合阵法,才构筑出的现在的大阵,人为的凝聚出近乎于天道的人道气运。远比海族的那种利用方式高效长远的多。
在外人看来,佛门只是出于慈悲之心,超度亡灵,安慰受灾之人,才要举行大典。但是道门和儒门的高层心知肚明,这是要开始争夺人道气运了。
但是两家却没有什么动作。
大阵权柄的转移很是蹊跷,现在虽然确定是李悠掌控了大阵的权柄,但是如何做到的,还是个谜。佛门的作为实属冒险激进,后果未知。
这是佛门不甘心万年老三的一次绝地反击,但是道门不屑,儒门不敢,也就任由其当炮灰了。
听闻了佛门的动态,李悠愣了一愣。他现在也会祭天之术,还亲自用过,自然熟悉。哪怕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只要稍稍了解一下内容,自然能猜到佛门的用意。更别说李悠身边还有个正经的儒门,孟师。
圣门早就因血脉而固化了,别看孟师孟浩远只是青云书院的院住,在儒门只算中上层人物。但是就孟这个姓,就能知道人家老人家也是有跟脚的。
不过面对孟师的提醒,李悠只是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挺好的!”就不再谈论此事了。
或者说,李悠这边暂时还顾不上佛门的事。
战斗结束后,随着一些后续的琐事慢慢理顺,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面对了。
例如...大师兄常无痕。
忆盈楼一间不大的房间,门窗紧闭。几个人围坐在圆桌前,已经沉默好久了。
屋内没外人,只有孟师和七个弟子。所有人都清楚,常无痕能从墨门带出飞舟和机关战兽,有问题。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或者说在明知道大师兄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前提下,该怎么把背叛两个字能美化的不刺耳,大家不知道。
李悠低着头,只管给师父师兄们续茶。这种时候他才不会去出风头,他也没资格。这师兄弟六人数百年的感情,可不是他一个新弟子有资格开口的。更何况,大师兄是为他的弟子出头,欠着人情呢。
不过,李悠心底倒是隐隐有点猜测,这事八成和之前赖在自己家的那位懒货有关。毕竟无论千足的遗骸,还是那种操控的手法,背后都充满了叶风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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