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节律的脚步声倏地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庆离那像是夹杂着寒霜的声音。
“如此说来,庆代你算不得是老的痴傻了。”
庆离的语气十分肯定,让庆代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的庆代像是站在了高高的悬崖之上,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庆离的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即便庆代没有抬头去看,也知道庆离现在正自上而下的紧盯着自己。
内心的踌躇让庆代烦躁不堪,可偏偏在庆离的注视之下,庆代又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在心如擂鼓般地“敲”了几百下之后,庆代终于还是选择自己跳下了山崖。
“漆采唳身上的伤,确实是末将打的。”庆代盯着庆离的小腿说道。“不过末将会打漆采唳,都是因为这家伙趁末将不备,踢伤了……末将。
末将是为了让这小子安分点,才会出手。只是一时激愤,出手时没把握好分寸,出手过猛……
末将知错,还请大将军责罚。”
说到最后,庆代还是没有承认漆采唳身上的刀伤是自己划的。
配合着漆采唳身上的拳伤,此时的庆离已然认定了,刀伤不可能是漆采唳本人划的。
庆代的只承认“一半”,让庆离十分的怒火中烧——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庆代拿刀砍了漆采唳,已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可庆代一如之前,“死不承认”漆采唳身上的刀伤是自己造成的。
这无疑是在告诉庆离,庆代根本没有把他这位统领东傀大军的主帅放在眼里。
庆代不但在背后不听自己的命令,就连在自己面前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诸如此类的想法,逐渐盘踞在了庆离的脑海中。
让庆离的右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自己的佩刀之上。
庆离的愤怒,几乎是在庆代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便已经要喷薄而出了。
庆代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之中的诡异,想要再次为自己辩解一番。然而还没等庆代开口,漆采唳倒是先一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哪怕庆离现在已经冷到极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但漆采唳却像是没有产生任何与害怕有关的情绪。
漆采唳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了庆离身边,和庆离并排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庆代说道:
“还说我踢伤了你?你那玩意儿小的跟乌龟尾巴似的缩在龟壳中,我哪踢得着啊!
代老无耻,你可真好意思。
再说了,要不是你一进来就又是辱骂又是耳光的,我能踢你?光说我踢你,你怎么不想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不要脸!”
漆采唳在说话的时候,一个劲“悄悄”地往庆代的正前方凑。若不是庆离还在旁边,庆代看上去倒是真像在给漆采唳跪着了。
庆离早就发现了漆采唳的小动作,可是他非但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任何神情和动作上的表示。
于是,就在庆离的默许之下,漆采唳成功的给自己加了辈。
庆离听了漆采唳那满是鄙夷的话,从“那玩意儿”、“乌龟”一类的词汇中,倒是发现了些之前没发现的。
不知是漆采唳骂庆代的话解了庆离的气,还是庆离对于庆代的经历深感同情。总之,庆离的右手算是从佩刀上拿下来了。
庆代此时深觉自己是泥菩萨过河。他顾不上与漆采唳生气,只是开口向庆离解释道:
“末将也不知漆采唳如何习得萃掌,不知自己中了萃掌之后,为何现在反而恢复了正常……”
庆代吞了一下口水,才继续道:“末将确实有违大将军的命令,但是萃掌一事绝非子虚乌有!”
漆采唳又一次在庆代和庆离的对话中插了一嘴:“子虚乌有,这词倒是用的好。萃掌确实是子虚乌有的事。
不过老乌贼,你怎么就那么执着的要想要我学会萃掌啊?
我就是真会萃掌,你打我、虐待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违背了大将军命令的事情,难道就能被抹去了吗?
怎么?难不成你真是老糊涂了?
可是不对啊,你打我、骂我是杂种的时候,脑子可是好使得很啊。
啊!我知道了!”
漆采唳双掌轻拍,发出了“啪”地一声脆响。
庆离看着漆采唳这副狐假虎威,仗着自己的势数落庆代的模样,有些奇怪他怎么这么能顺杆爬。
不过庆离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由着漆采唳在这儿撒野了下去。
“你是想把这水搅浑,好让大将军忽略你这只老王八违抗军令的事情,逃过责罚。
啧啧啧,真是好一只狡猾奸诈的王八。”
说到这儿,漆采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庆离,煞有其事的说道:“大将军,依我看,庆代这厮根本就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反正是只从乌龟王八蛋里爬出来的东西,自以为是、心比天高、看不起人倒也正常。
不过大将军,这厮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的情况下,还当着大将军的面颠倒黑白,显然是在挑战大将军您的权威啊!”
听到漆采唳的话,庆离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跟着狠狠地跳了两下。
‘从乌龟王八蛋里爬出来的东西?’庆离在心中想道:‘这小子是在借机骂整个庆族都是乌龟王八?’
庆离在心里细细的琢磨了一下漆采唳的话,又觉得他好像并没有要骂庆族的意思。
‘模棱两可?既在暗中骂了庆族,又让人无法发难?’想到这儿,庆离又回想起了漆采唳之前骂庆代的话。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怀疑的火焰就再次在庆离的心底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家伙现在骂庆代时,口齿如此伶俐,当初又何至于因为一个小兵的几句话,就被堵的哑口无言?
可是这漆采唳,把清可见底的池水里的污泥都翻出来,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冒着生命危险、和彻底成为漆族弃子的风险把水搅浑,他又能得到什么?’
心里不解,庆离却没有继续在漆采唳表现出的矛盾上多做纠缠。
对于漆采唳的话和萃掌的事,庆离都没有直接做出回答,只是冷冷地说道:
“本帅记得,刚才庆代将军说过——自己对庆族的神明发誓,自己绝没有伤漆采唳。”
漆采唳听庆离如此说,以为庆离是完全信了自己不会萃掌。
漆采唳暗暗松了一口气,越发庆幸自己刚才对庆代使出的那一记萃掌,只使出了百分之一的功力。
庆离依旧装出了一副,对庆代意见颇深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在观察着漆采唳的反应。
在看见漆采唳因为放松,微微呼出的一口气和松开了的拳头时,庆离心里的那有些不确定的怀疑便在瞬息之间,转变成了肯定。
漆采唳对于庆离的质疑浑然不觉,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庆离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对劲,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与刚才如出一辙。
“可你若是没伤漆采唳,那他的肋骨是怎么断的!当着本帅的面,你竟满嘴谎话,没有一句实言!”
庆离这话,已然算得上是冲着庆代吼出来的了。
庆代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开口解释道:“那是……”
不过还没等庆代的一句话说出完,庆离就已经出了拳。然而庆离这拳并没有袭向庆代,而是冲着漆采唳直直地打了过去。
庆离的拳头极快,不过须臾之间便已经抵达了漆采唳的身侧。
“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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