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漆族命运,漆行厉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将有关漆采唳的事情,一律报给了漆镜辰。
漆镜辰的回复很快,仅有一句话:漆采唳若死,漆、庆两族不死不休;漆采唳若废,则庆离必死。
没有提及具体地应对措施,只给出了不可跨越的底线;漆镜辰虽然没有明着发火,却也将自己的态度摆的明确。
——漆采唳,是他漆族族长要护的人;若有人敢动漆采唳,即使倾尽全族之力,他也要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漆镜辰明摆着要护着漆采唳、身为漆族大将军的漆行厉,自然要将态度做足。
可若是庆族没有什么重大过失,漆族公开和庆族作对、又算是违背盟誓......
腊月初九漆行厉让漆感厉去要人时,漆感厉在庆离那碰了一鼻子灰;尽管漆感厉当时并没有露怯,但却是被庆离狠狠落了面子。
彼时的漆感厉代表的是漆行厉,而漆行厉,又恰恰代表着整个漆族。
庆离不给漆感厉留情面,便无异于把漆族的面子摁在地上踩。
漆感厉去了一趟庆族军营,却没有把人带回来;纵使其他人不知道漆感厉和庆离之间的交谈,也能大体猜到发生了什么。
——漆族被庆族折了面子。不管具体经过如何,这一点总是没得跑。
几个脾气暴躁的漆族将军当即就闹到了漆行厉面前。
“敢落漆族的面子!?老子定要那毛头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烂柿子生的腌臜玩意儿,竟然也敢骑到爷爷头上了?!呸!!弄不死他!”......
漆行厉本就憋着火,被几个漆族将军这么一闹,登时就想打上门去。可是临到出营,他却又冷静了下来。
漆采唳先砍死了庆族人——不管死的那人是不是已经命不久矣,漆族在说理时就已经短了庆族一截儿;
更别提漆采唳还打伤了庆代、意图离间......
死掉的那人还可以用“区区一个小兵”搪塞过去,但是后面被打伤的庆代,可是实打实的庆族将军;
漆行厉总不能说:他们庆族的将军,也是漆采唳想打就打。
庆离身为统帅,话语权本就高于漆行厉这个大将军;如果庆离就是咬住漆采唳的过错不松口,他漆行厉又能如何?
到时候,只会是更加没脸。
转身的步子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漆行厉强忍着内心的不甘和屈辱,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那些怨气冲天的将军们自然又来闹过,但是都被漆行厉强行压了下去。
不从根源解决问题,仅是一味的抑制人们释放怒气,威信势必会跟着受到巨大的损伤。
无威信,不统兵;这一点漆行厉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别无选择。
漆行厉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解决那场由漆采唳引起的闹剧,然而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束手无策。
假使漆采唳死在了庆族、再加上当初让漆采唳上了前线的账,漆镜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饶过漆行厉。
漆镜辰一向说一不二;在他那张和善的面孔之下,从来都隐藏着一张会吃人的血盆大口。
漆行厉深知掩藏在表象之下的漆镜辰到底有多疯狂;
哪怕漆采唳在众人眼中、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私生子,漆行厉也不敢用自己去赌漆采唳在漆镜辰心中的地位。
漆行厉如果想要保证漆采唳的周全,就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只要漆采唳不死、漆族便没有理由发难庆族,没有理由发难庆族、就意味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貌似从一开始,这个局就只有等着庆离主动放人这一种解法。
可是庆离真的会放人吗?
庆离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可谓是天之骄子;在各种奉承中,他不可抑制地变成了一个极其要强的人。
在背后议论庆离会怎么样漆行厉不知道;但凡在人前,庆离便不容许自己的威严受到任何侵犯。
纵使有时真的是他错了,庆离也会誓死扞卫自己的面子;为此,他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随意便砍了庆族的人、还敢在庆离的眼皮子底下打伤庆代......无论是哪一条,漆采唳都算得上是在挑战庆离的威严。
“漆采唳是个浑的,庆族没必要留着他”——谁也说不准,庆离这句话到底是为了威胁漆族、还是真的想要弄死漆采唳。
如果想要保证自己可以在这场闹剧里全身而退,漆行厉就必须保证漆采唳没有性命无忧;
想要保证漆采唳性命无忧,就必须做些什么......可是他能做些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莫族暗戳戳想要和庆族作对的时候,漆行厉还以为已经有代表着希望的曙光、自前方亮起。
——毕竟只要莫族率先当了那个出头鸟,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漆族和庆族的矛盾之间只要隔着一层,就算真的撕破了脸,之后也可以把罪责全部推到莫族头上。
只要让莫族在其中当了肉垫,不论漆族和庆族之间闹得有多难看,最后都可以用一句‘‘被人蒙蔽’’盖过去,重修旧好。
这份计划不过是刚冒头,漆行厉就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觉;他小心翼翼地布置着一切,只等莫族和庆族之间的矛盾激化......
然而漆行厉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莫族还没有和庆族正面硬刚的胆子。
精心筹谋的计划尚未长成,便被扼杀在襁褓之中。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无解的局面。
任凭漆行厉怎么努力、想要去打破这座束缚自己的牢笼,最终都会重新绕回原点。
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漆行厉在这场博弈里,似乎注定了、只能选择坐以待毙。
前方是龙潭虎穴、后面是万丈深渊,漆行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在中间空耗着生命。
‘如果当初没有将漆采唳的事情告诉辰老头,漆采唳就是真的死在庆族,我是不是也有可能全身而退?’
漆行厉时常觉得、将事情上报给漆镜辰、问他今后该当如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拖,继续拖,再拖几天......
尽管漆采唳一直被庆族羁押着,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怂货,一再损害自己在军中的威信;漆行厉也全然顾不上了。
时间的流逝如同白驹过隙,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从腊月到正月,日子一晃就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过后,他还能拖多久?
拖到最后,只会落得威严尽失、声名狼藉、性命不保;可是如果不逃避,他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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