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宇见他没有骂自己也没有责怪自己，心里还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不安。
就在顾宇一脸诧异的时候，顾爸爸指了指旁边的东西，示意顾宇扶自己坐起来。
顾宇连忙走了过去，扶他坐起来，顾爸爸认真的打量了顾宇一番，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阳光从窗外消失，夜色慢慢的靠近。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着，房间里很安静。
顾宇抬头看了一眼顾爸爸，看着他平静的目光，心里划过一抹内疚，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随后攥了攥手指就缓缓的说：“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咳咳咳！不用！坐下来陪我聊一会儿吧！”顾爸爸连忙叫住顾宇，咳嗽几声神情有些慌张，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见他这么说，顾宇虽然有些犹豫，可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安静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继续攥紧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顾爸爸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艰难的笑了笑就说：“这次回来还走吗？以后有什么打算？”说完目光垂了下去，耳朵却认真的听着。
“……”顾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爸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许久都相对无言，顾爸爸的状态越来越差，顾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回来了就好！以后多花时间陪陪你妈妈！”顾爸爸突然没头没脑的说着。
身子无力的往后一靠，没有看顾宇一眼，目光盯着窗外。
顾宇依旧只是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顾爸爸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把头扭到另一边，脸上多出了几丝愁容。
过了一小会儿，顾爸爸平静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就失望的说：“最近我也想了很多，我这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可是最后却教不好自己的儿子，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和耻辱，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顾爸爸说着一脸苦笑，脸上划过一抹无能为力，眼眶里也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听到他这些话，顾宇有一种熟悉感，可还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深怕自己一开口就又说错什么，又惹顾爸爸生气，所以就只是安静的低着头，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见他不说话，顾爸爸又缓缓的说：“以前总听你说，你的的梦想很珍贵，觉得我做的事情太过平庸，可小宇它曾经就是我的梦想。”顾爸爸顿了一下，目光飘出了窗外，又絮絮叨叨的说：“即使它让我沦为平凡，这一生除了那三寸讲台一无所有，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反反复复，一年能看到的只有四季变化能离我近一点，三寸讲台三寸白灰，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枯燥、乏味、单调，可我不后悔也心甘情愿。”顾爸爸一边说着，语气里多了几丝感叹，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头看了顾宇一眼。
顾宇依旧低着头，刚刚以为他要骂自己，可是没想到他却和自己说了这些。
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在自己眼中平庸得让他鄙视的父亲。
之前他一直都觉得他这样是因为无能，可直到这一刻顾宇才发现。真正无能的人是自己，曾经一度美化自己的梦想，甚至不知天高地厚的蔑视一切，可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连面对平庸的勇气都没有，懦弱到这样的地步，又怎么能够配得上那份被存放在空中楼阁中的梦想。
想着这些，他眼底有东西在涌动，可被他强忍了回去。
“咳咳咳！你一直都觉得我不理解你不明白你！其实我明白你的，我一直都明白你。只是无法纵容这份理解和明白，也无法支持，原因是……是因为我存了一份为人父母的私心，觉得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都比不上你能好好的活着，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开心快乐的活着，那些会让你不开心，甚至可能会让你变得不再美好的路，我们都希望你去走，可没想到这份私心反而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后来明白了，可是我们之间连好好的说一次话都变得很困难，你逃走了，逃得远远的，我们都跟不上你的步伐了，这些话也就一直没有机会……等有机会了，我……我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该以什么方式告诉你，所以……咳咳咳！”顾爸爸一边说着，一边踹着脸色越发变得苍白，目光缓缓的从顾宇身上划过。
见状顾宇变得慌张起来，立马就站起来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先好好休息一下。”一边说着就扶他躺下。
可顾爸爸顺手抓住他的手，踹了一口气艰难的微笑着说：“小宇！答应我一件事！”一边说着就抬头艰难的看着顾宇。
看到他这个样子，顾宇后背莫名的泛起一阵凉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嘴都张不开了。
以前家里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反正只要在他生活的范围之内，就只有绝对的权威和绝对的服从，从来就没有请求和商量可言。
顾宇瞬间就慌了，连忙握紧他的手，看到他眼中的神情，装满了不舍不甘和不安。
顾宇连忙使劲点头红着眼眶说：“好！你说！你说！”一边说着垂下脑袋，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只能连忙低头掩饰。
“替我照顾好你妈……妈！她……咳咳咳！”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扑了出来，随后目光盯着顾宇，脸上流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
见状顾宇瞬间愣住了，他连忙抓住他的手，一脸绝望的说：“好！好！你别说话了，我什么都答应你，都答应你！医生！医生！”听到顾宇的嘶吼，病房里一阵慌乱。
“好！”听到顾宇答应了，顾爸爸一脸平静，手缓缓的垂了下去，脸上流露出一抹释然，盯着顾宇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
医生护士手忙脚乱的把他推进了抢救室，顾宇被拦在外面，盯着眼前的门被关上，顾宇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人间的悲欢和生离死别离自己这么的近。
顾宇紧握双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低垂着头嘴里默念着：“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一边说着抬头慌张的看去，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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