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还未到提审阶段,此刻的审判庭关押室中显得冷冷清清。
“小暮暮这是怕姐姐我一个人孤单,特意来陪我了吗?”
相隔两扇栅栏,陆思琪看着隔壁沉默思考的宋暮,调戏般冲对方眨了眨眼。
关押室的环境算不上舒适,剧烈的白炽灯光让人根本无法入睡,陆思琪在这几小时里可谓无聊至极,眼下多了一个解闷的对象,她当然不会放过捉弄的机会。
宋暮抬头,看了看笑容中充满兴致的陆思琪,只说了一句话:“我去见了趟姚泽。”
简单的话语,却让陆思琪跃跃欲试的动作当即顿住。
作为曾经伊甸园的一员,她不可能会忘记这个名字。
良久,陆思琪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的语气却是要郑重许多。
“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宋暮,还是一个已经被姚泽所洗脑的傀儡?”
“本人。”
宋暮没做过多解释,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相信:“在交谈的空隙,姚泽向我讲了他以前的故事。”
“我可不认为姚泽口中的故事有可信度,你不会真被他洗脑了吧?”
陆思琪依旧在这个问题上紧追不舍。
“……”
宋暮斜瞥了这个家伙一眼,不打算与对方在自己是否被洗脑的话题上展开争论:“故事的内容并不重要,只是故事中的一个背景让我十分在意。”
“在他的故事背景中,他作为容器接纳了某只兽。”
“兽?”陆思琪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想到曾经伊甸园的主持者居然会是一只兽。
“但这不合理,时间对不上。”
宋暮接着就做出补充:“兽选定容器的流程只有在死亡后才会发生。”
姚泽在双界历十年的时候至少有二十岁,也就是说,他出生于双界历元年之前,而在双界历元年,姚泽如今所代表的那位秩序使徒还活着,他不可能是提前被选定好的容器。
宋暮手掌扶住金属制的栏杆,指尖轻轻敲击:“在威尔斯特的时候,我查阅过现界对于兽的相关文献——‘自身死亡之后,兽的意志会将自身的标记通过灵之海散播,标记随着新生的灵魂一同回到物质世界,这便是兽之容器的诞生’。”
“很明显,姚泽所继承兽之位格的流程并没有沿袭这一规律。”
宋暮止住话语,注视着陆思琪的表情。
“你是想说……”
陆思琪目光逐渐转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兽可以选定已经存在的人作为容器?但这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这种选定方式并不常见,应该存在某些前提与限制,例如需要获得继承对象自身的同意,或者灵魂后续的主导权丧失一类。”
宋暮敲击栏杆的动作依旧在继续:“至于和我们现在的关系,嗯,就不得不提到我注意到的另一件事。”
“【欺骗】具有某种分裂自身的能力,这种能力并非来自其权柄,而是祂现有腐败者容器的特质。”
“在已知情报中,有三分之一的兽被濮阳先生所击杀,根据当事人口述,这三分之一并没有展露出太多【欺骗】权柄的特质。”
“至于被恒动天穹所捕获的那一部分【欺骗】,我看了看恒动天穹的内部通告,开启神迹武装的温贝托能够将其压制,濮阳先生的原话是,那时的温贝托短期实力超过了他,但还达不到压制的地步。”
“简单换算一番,那一部分【欺骗】差不多只具有本体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程度。”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宋暮终于停止了敲击的动作,看向陆思琪:“剩下的那些【欺骗】,究竟在哪呢?”
他的目光灼灼,似乎是打算彻底看透面前的女孩。
面对这道充满逼迫的视线,陆思琪毫不犹豫地对视了回去。
气氛逐渐沉重。
直到舒缓的开门声打破了这场对视。
伴随金属的房门被打开,一名身材修长人影走进了关押室中。
来者眼眸深邃,穿着复古的玄色长衫,袖间抱着一柄油纸伞。
宋暮偏头看去。
很漂亮。
那张脸很漂亮。
柔美、恬静,哀婉的气质流转于眉间,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知性的美感,完美符合现界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
但对方平坦的胸膛让宋暮拿不准性别。
“他们叫我雨师,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行云,行云布雨的行云。”
玄色衣袍的身影看向宋暮,哀婉的双眸幽深如深潭。
秩序使徒——雨师。
既是为了维持契约,也是为了让审判多出一层保险,在记录之兽还未重生的这段时间,新的使徒回到了现界。
宋暮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雨幕之中。
或者说,对方就是笼罩恒动天穹的这场雨本身。
“司书予我的信中提到你,让我不要将你卷入接下来的事情中,所以我来看看。”
行云看着宋暮,语气平淡无波澜:“但你似乎有别的想法。”
在这场笼罩了恒动天穹的大雨中,祂的感知无处不在,因此祂清楚宋暮究竟在此期间做了什么。
宋暮微笑耸肩:“审判庭对我发出了邀请,所以我来了,可惜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小误会,指的是用未被恒动天穹所承认的权限越过审判庭划定的活动范围,然后与现界最危险的通缉犯进行了一场会面。
行云轻轻点头,似乎就这么相信了宋暮的解释:“因为这件事,决议会希望对你进行一场秘密审讯,但被我所否决。”
秘密审讯,这是独立于审判程序的另一道流程,通常仅会被用于背叛现界等一类不宜公开的事件中。
“你……把它否决了?”
宋暮茫然地眨眨眼,他对决议会的反应早有预料,但行云的插手让他始料未及。
伊甸园实验体,这层身份还不值得决议会的重视,但如果这个实验体同时还是司书的学生,那就完全变了性质。
没人不好奇司书选择收下这名学生的目的。
在司书活着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会出于忌惮而保持观望,但随着司书的死亡,他们也没有了顾虑。
宋暮选择违规离开,与姚泽合作只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给了决议会一个发难的借口。
“司书料到决议会对你进行针对,所以托我保下你三次。”
行云平静叙述:“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