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邱斜挎着双肩包,站在柜台前办理登机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温远毓的回复。
半个晚上,外加一整个早上,再加上中午,冉邱手机震动了不下二十回,每一回看到消息是来自他那个特别话唠的爹,或者那个特别话唠的哥们儿,以及冲出一条消费短信的姐姐,都让他经历了一遍从紧张到失望,又因为失望而产生自责,由于自责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回复家人朋友的心理全过程。
等真正收到温远毓的消息,冉邱第一反应不是紧张,也不是不满,而是觉得有点累。
遇到温远毓之前,冉邱也谈过一男一女两个朋友,那时候他的恋爱对象都属于“秒回党”,但温远毓的繁忙程度确实不是以前那些人能比。别说是秒回,半小时内能回都属于冉邱当天运气好,隔半天回也是及时的,24小时回更是常态,隔个三五天再回也不是没有。换做别人这么晾他,冉邱早不干了,但温远毓不一样,只要温远毓不是跟他冷战,他最多也就事后折腾几下,温远毓给他个台阶他就好了。
但这一回,他清楚温远毓隔这么久回复是在“忙”什么,不仅如此,他还猜到了温远毓会怎么跟他“解释”。
冉邱没有立刻滑开手机查看消息内容,而是先把挎着的背包放到了柜台上,不疾不徐地摸出身份证交过去,跟柜台后面的办理人员说明白了他没有行李托运,才把手机拿起来指纹解锁。
他承认他有点紧张,解锁的时候大拇指不受控制,指纹解锁一直解锁到第三遍才终于显示解锁成功。
冉邱指尖微颤地点开了对话框。
-我回房间就睡着了,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这个与预料中所差无几的回复,冉邱却足足盯着看了半分多钟,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机票打印出来了,他才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半年前发生的事情更是再度回到眼前。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高度相似,唯独对象不一样。那是一个来温远毓工作室打杂的留学生,不要工资,对温远毓极度痴狂。当时温远毓和那个留学生吃了顿夜宵,麻辣小龙虾,第二天却跟冉邱说他睡着了,冉邱
温远毓答应下来下次不会瞒,但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温远毓还是选择不说。
冉邱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愠怒,面无表情地摁灭了手机,抬眸对柜台后的办理人员说:“查查头等舱还有没有座位,我要升舱。”
柜台后的女孩被冉邱铁青的面色吓得顿了一下,才磕磕绊绊地说:“好、好的,稍等。”
冉邱做不到温远毓那么能忍能瞒,他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也就是跟温远毓在一起之后,他才勉强学会把不痛快的情绪憋一憋,但也就最多憋到第二天,他以前连半个小时都憋不住。
冉邱拿到了最后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他是最后一个登上头等舱的乘客,从安检口,一路到登机口,他都在想待会儿见到温远毓之后,他一定要把半夜发生的事情问清楚,他必须知道温远毓跟那人的关系,不然他接下来会一直睡不好觉,不管他是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他也要从温远毓口中逼出答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哪怕他难受到生不如死,他也一定会逼自已离开。
一踏进头等舱,冉邱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温远毓侧过脸,微笑着倾听女一号说话,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是介于开怀大笑和疏离礼貌之间的优雅随和,他修长的左腿搭在右腿上,身体往外倾,占据了大半个过道,非常有绅士风度的没有让女演员主动往他这边靠,即便女演员的咖位比不上他。
冉邱微微眯眼,捏着机票的手狠狠攥紧了。
女演员的方向正对着冉邱,听到动静,理所当然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温远毓也跟着转过了头。
冉邱预想过温远毓看到他会惊讶,但当他敏锐地捕捉到温远毓眼里的不安和警告时,他还是感觉心脏被什么狠狠地攥住了,他面部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表现出的情绪永远是最诚实的。
冉邱收回目光,肩膀挺得僵硬又笔直,攥着他那张印着4A座位号的机票,径直朝着最后一排走了过去。
温远毓的位置是4C,旁边的座位4B空着,估计是被经纪人买了下来,没有坐人。冉邱往靠窗的4A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头等舱的空姐。
空姐知道座位4B的乘客没有登机,也知道这位年轻乘客的座位不在4B,他小心地觑着大明星的脸色,又看了看似乎不好招惹的年轻帅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走到了冉邱的座位前,“您好,我能看一下您的登机牌吗?”
冉邱心情欠佳,连看都没有看他,面无表情地道:“I don\'t speak Chinese.”
说完也不管人家空姐会不会英语,直接从兜里掏出耳塞堵住了耳朵。
空姐:“……”他还试图沟通,温远毓朝他摆了摆手,做了个‘算了’的手势,“我没关系,我旁边的人本来也不乘机。”
空姐的脸蛋顿时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目光有些闪躲。大明星实在是太帅了,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温远毓,也不是温远毓的粉丝,但亲眼见到真人后,他以后都要转粉了,没想到温远毓真的像传闻那样好说话,不像旁边这个操着中式口音的·假洋人·帅哥,虽然长得也很帅,但这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样了,实在是让人无法产生亲近感。
空姐一走,冉邱就把耳塞摘了,等着温远毓问他为什么来头等舱。
但温远毓是相当沉得住气的人,不管他内心是否慌乱,他都不会表现出来让对方抓住破绽,道行也根本不是冉邱这种冲动小孔雀能比的,冉邱等了半天,飞机都起飞了,温远毓却一个字也没有说,他有点儿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冷笑了一声。
温远毓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跑来头等舱了?”
冉邱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来头等舱?我一个富二代,不坐头等舱难道坐三轮车吗?”
温远毓听到他这夹枪带棒的口气,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才说:“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就非要在飞机上闹?”
冉邱想起他刚上飞机时,温远毓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气道:“是啊我这么无理取闹,你早就很厌烦我了是吧,谁让我又高又大,不是110斤,也不招人心疼呢。”
“你这是抽什么风,我不是解释了吗。”
冉邱嘲讽地一笑:“那
温远毓身体微微一僵,握着咖啡杯的手攥得太紧了,杯里的美式咖啡溢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一手,洇湿了他的袖口。
他沉默地抽出纸巾擦干了手腕,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吧。”
“这话应该是我说,从头到尾拐弯抹角,想隐瞒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冉邱想到温远毓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眼眶突然红了,他平息了下气息,强自克制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愤怒和不安,咬牙道:“你半夜见的那个人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只是朋友。”
冉邱嗤笑一声,“你跟你的朋友们都喜欢半夜见面啊。”
“白天人那么多,还要拍戏,我哪儿来的时间。”温远毓皱眉道,“你现在情绪太激动,我和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得进去。你自已先冷静冷静吧。”
冉邱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想冷静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冷静?是不是我跟你在一起就永远无法冷静!”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温远毓被他的态度激惹得也逐渐没了耐心,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我跟他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那我们早就好了,还有你什么事儿!”
冉邱错愕地偏过头,胸膛微微起伏。
他当然知道理儿是这个理儿,但这句话听起来却莫名其妙的刺耳,不仅没有安抚到他,反而还火上浇油,他双目血红地盯着前面座椅后的屏幕,几乎要把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不等冉邱再说什么,温远毓已经把两个座位间的挡板升了起来,同时翻出一本书,看样了不打算再和冉邱说一句话。
温远毓的行为更加激怒了冉邱,他胸膛起伏剧增,再次被温远毓的镇定自若给气到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想的,什么叫‘那我们早好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冉邱接受不了温远毓这种说法,听上去就好像他是退而求其次,如果能跟那个110斤的弱鸡好,温远毓难道就不跟他好了吗!
一路上,冉邱好几次都想把话问清楚,他想知道温远毓这么说是个什么意思,是懊恼没和那个弱鸡在一起?但他每次扭过
冉邱倍感挫败地抱住头,整张脸埋在手臂中,他不知道他能否相信温远毓说的“只是朋友”,不论是他亲眼看到的,还是汪福福跟他说的那些不清不楚的话,都似乎在暗示他绝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只要温远毓没有真正做出什么,那他现在就无法做到放下这段感情。
他为这段感情投入得太多了,一时间让他狠下心割舍,他根本舍不得,温远毓是他从高中到现在以来的目标,也是他的方向。他甚至曾自暴自弃的想过,实在不行就什么也不要求了,这样也就不闹了,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只要温远毓还愿意跟他见面,其他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但他发现他也无法容忍这样卑微的自已。
这3年多对温远毓来说,或许只是事业进展的3年,但对于他来说,温远毓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飞机降落在陆市后,温远毓走的特殊通道。助理安排的车早就等在了机场,温远毓坐进驾驶位后,就支开了司机和助理小刘,让他们去航站楼门口等冉邱。
他关紧车门,不动声色地点开了未读信息。
-我已经决定离婚了
-但是律师说分不到钱,除非曝光他出轨那个女人的录像
温远毓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他眉毛微微蹙起,手指无规律地敲打着大腿。
没过一会儿,他看到冉邱单肩挎着包从航站楼出来了。冉邱的脸色看上去比在飞机上还差,一副阴云密布,但强憋着不打雷也不下雨的样了,让平日里那双最有神采的眼睛都显得有几分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