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俊美如斯,周身的气息清冷寒凉。
一袭白袍如谪仙,薄唇轻抿,负手而立挡在他们身前。
此刻在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以往的深情。
秦陌芫冷漠低头,唇角噙着嘲讽的弧度。
是啊,他失忆了。
记着所有,唯有忘了他们之间的事。
即便他没有失忆,他们之间也已经一刀两断了。
诸葛榕斓看着笔直而立的秦陌芫,俊眉微拢.
漆黑的凤眸亦如寒潭,幽深,让人望不尽底。
他拾步走来,步伐沉稳,白袍轻荡间已走到她身前。
禁卫军跪在地上,无一人敢阻拦。
男人凤眸落在她身上,低沉清冽的声线响彻而来,“抬起头来。”
秦陌芫冷漠抬头,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
视线相撞,他的深疑,她的冷漠。
男人倾身逼近,凤眸紧紧锁着她,问了一句,“我们可曾认识?”
秦陌芫退身两步,微低着头,声音冰冷疏离,“不认识。”
不认识吗?
男人敛眸,为何她给他的熟悉感那般强烈?
守在身后的太监走上前,恭敬道,“太子殿下,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老奴将南戎质子送到地方去,然后好向皇上复命。”
诸葛榕斓袖袍一挥,“铮”的一声,束缚着她手脚的铁链骤然断裂落在地上。
男人俊眉舒展,轻飘飘说了一句,“她是南戎质子,不是囚犯。”
太监脸色一白,却是不敢吭一声。
男人凤眸凉凉的扫了眼太监,“本宫亲自带南戎质子过去,你回去吧。”
太监不敢违抗,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匆忙起身离去。
守在两侧的禁卫更是不敢违抗,恭敬行礼,起身快速离开。
秦陌芫始终立在原地,微低着头,一幅冷漠疏离的模样。
眼前一暗,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神色冰冷,淡定后退两步。
微低着头,冷声道,“请太子殿下带奴才过去。”
如今周围都没人,她也不知道地方,只能依靠他。
男人深凝着她,看着她对他似乎避如蛇蝎。
眸色深敛,他转身,白袍轻荡间朝前而去。
秦陌芫淡定的跟在他身后,眉眼低垂,唇畔轻抿。
目光所及,见男人停下,她亦是顿住步伐,立在身后。
夕阳的余昏洒落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映出残影。
她看着地面,眸底划过悲凉。
如今的阡冶尊贵无比。
如今的她,低落尘埃。
男人再次而行,她静默跟着,一直走到眼前的宫殿门前她才察觉不对。
抬眸,东宫二字撞入眸底。
脸色微变,她猛地后退两步,沉声道,“太子殿下走错了。”
诸葛榕斓转身,凤眸兴味的落在她身上,“本宫住在东宫,走错了吗?”
秦陌芫敛眸,声音冰冷,“这不是奴才该来的地方,奴才自己去找。”
言罢,她转身离开。
眼前蓦然一暗,抬眸便看到诸葛榕斓挡在她身前。
距离太近,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沁入鼻尖。
秦陌芫后退两步,脸色冰冷至极,“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男人凤眸幽深深邃,声线凉薄,“在北凉皇宫,由不得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到了这里,只需记住一点,听从本宫命令。”
男人越过她走进东宫,冰冷寒沉的声音传了出来,“随本宫进来。”
秦陌芫紧抿着唇,僵硬着脚步走了进去。
的确,她早已不是之前的慕容芫了。
如今的她只能听从。
走进庭院,男人前脚刚进了寝殿,清风便走出来。
在看到她时,紧绷担忧的脸色一喜,走上前低声道,“秦公子。”
“你叫她什么?”
房外陡然传来男人沉寒的声音。
只是这道声音夹杂着些许的疑惑。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男人长身玉立在寝殿外,俊容凉薄。
秦陌芫唇畔紧抿,低着头,仿若一个局外人。
清风脸色一僵,眨了眨双眸,低声道,“属下叫她……秦公子。”
“秦公子?”
男人拾步而来,走向庭院的石桌前,坐在软椅上。
凤眸轻抬,眸底的兴味愈发浓郁,“本宫倒是好奇,你何时认识南戎的质子,又唤她秦公子?”
清风单膝跪地,双手拱在身前,低着头艰难道,“爷,属下……”
“他认错人了。”
清风的话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诸葛榕斓薄唇轻抿,指腹摩挲着杯盏,凤眸里的芳华无人能看懂。
他忽然起身,走向寝殿里,冷声吩咐了一句,“将她带到本宫的偏殿里。”
清风领命,上前候在秦陌芫身前,低声道,“秦……”
“叫我慕容芫吧。”
她再次打断清风的话,低着头,附在身侧的双手紧握。
秦裴炎已经死了。
因为救父皇,被慕容燕璃杀了。
而她始终是姓慕容。
清风点头,“属下……”
秦陌芫蹙眉,“如今我才是奴才!”
她不想再让诸葛榕斓发现什么,如今他已经失忆,他们之间正好断的彻底。
清风低眉,眸底划过心疼与无奈。
走进偏殿,清风候在外面,低声说了一句,“若是秦……慕容公子有何吩咐,尽管告诉属下。”
秦陌芫眉心紧拧,刚要继续告诉清风,让他莫要如此。
可,清风对着她一笑,迅速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秦陌芫低头苦涩一笑。
关上寝殿的门,走向桌子旁,将坛子取下放在桌上。
坐在软椅上,秦陌芫将坛子抱在怀里,头靠在冰冷的坛子上。
就像是依偎在白梓墨怀里一样。
只有这样,她才有那么一丝他还在她身边的感觉。
“梓墨……”
她闭上双眸,泪水划过眼尾。
*
夜色沉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杵映在殿内,倾泄一室芳华。
地上投射着一道剪影,修长挺拔。
床榻旁,诸葛榕斓长身玉立,凤眸轻垂,落在他的脸上。
榻上的人蜷缩在一起,怀里抱着一个坛子。
脸色苍白,眼角沁着些许的泪珠。
男人一撩前袍坐在软榻上,白皙如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容颜。
他与她之间究竟有什么羁绊?
为何对她,他却那般熟悉?
在看到她手脚束缚着铁链时,却是心疼至极,当即便斩断了铁链。
关押南戎质子的地方很是凄冷,他更是不忍她去受苦。
不知为何,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男人。
但却在第一眼,他便看出她是女人。
夜色朦胧,睡梦中的人眼睫轻颤,似是察觉到什么,骤然睁开双眸。
看着坐在床榻边的诸葛榕斓,她快速翻身抱起坛子躲在床榻的角落里。
自袖袍抽出匕首横在身前,目光凛冽的睨着他,“太子殿下要做什么?”
看着她瞬间清醒,满脸戒备,浑身充满杀意。
男人凤眸微沉,“你就这么怕本宫?”
怕?
她不怕。
她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低着头,她声音很冷,亦如寒冰,“请太子殿下离开。”
男人却是慵懒的往榻上一躺。
凤眸含笑,戏虐的看着她,“若是本宫不走你又如何?”
秦陌芫脸色沉寒,紧抿着唇,收起匕首。
抱着坛子一跃而下,朝着寝殿门而去。
身后暗讽而来,她蓦然闪身,冷冷退到望着他。
男人长身玉立在门前,眸底闪过一抹诧异,“你何时会轻功的?”
问完,他却是一惊。
她会不会轻功他是如何知道的?
秦陌芫亦是有些诧异,眼睫轻敛间将那抹诧异隐匿。
她讥讽冷笑,“这个与太子殿下无关。”
诸葛榕斓看着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坛子,眉眼微深,“坛子里是什么?”
秦陌芫心头蓦然一痛,抱着坛子的手更是一紧。
她抬眸,目光比方才还要寒冷,甚至多了几分猩红,“与太子殿下无关!”
后退一步,她再次冷冷出声,“若是殿下喜欢在这间屋子睡,奴才就去外面睡了。”
言罢,她径直走向门前,避开她准备开门。
男人凤眸一沉,袖袍一挥房门打开。
“你好好睡吧。”
男人拾步走出去,白袍轻荡间,擦过她的手背,带起一丝凉意。
秦陌芫关上房门,后背靠在门上,闭上双眸。
双手紧紧抱着坛子,浑身无力疲惫。
*
今年的春猎因为太后一事拖延了。
今日便是春猎,皇上与太子,还有王爷,各位大臣前去围场。
围场之上,众人恭敬立着。
皇上走来,坐在上位,手臂一摆,声音洪亮如钟,“在外面不必有那么多的规矩。”
国师与太子坐在皇帝两侧,其他王爷坐在下方。
此次围猎可以带着女眷,众位大臣都到了自己的妻女,也是为了在围场上能被太子看中。
此次而来的还有一人,则是南戎质子秦陌芫。
是丞相大人告诉皇帝,将慕容芫带着,让她亲眼看看北凉的实力。
如今南戎因为内斗,实力不如以往,他们北凉的势力如今可是三朝中最为鼎力的。
此次狩猎,第一名的奖励是龙符柱。
龙符柱的传说大家都听过,皇帝拿出这个作为奖励,是想试探各位王爷吗?
诸葛榕斓凤眸轻敛,手执茶盏轻抿,丝毫不在意。
诸葛辰风把玩着扳指,眉眼低垂,温润如玉,不知在想什么。
太监拿着双手呈着精致的托盘,上面盖着一层黄布。
皇帝掀开,龙符柱郝然撞入每人的眸底。
“一个木头而已,被传的神乎其神,拥有龙符柱者可穿越到另一个地方,也可得天下,难不成一个乞丐拥有了龙符柱就能坐上朕的位子?”
国师敛眸一笑,“皇上英明,本座也很好奇,一个破木头而已,难不成木头里还能蹦出千军万马的木头人出来?”
这话一出,下面倒是腾起笑意。
众位大臣与王爷起身,齐齐跪在地上,高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圣明。”
皇帝扫了眼静默坐在软椅上的诸葛榕斓,黑眸没有责怪。
颜攸淸看向对面的男人,眸底的占有欲愈发的浓郁。
她也知道了诸葛榕斓失忆了,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慕容芫。
她最清楚,这个男人很在意慕容芫,当初也是因为慕容芫他才如此对她。
如今他忘了慕容芫,她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蓝灵酒亦是全程望着云淡风轻坐在那里的男人,一双水眸恨不得贴上去。
蓝蜀冉眸色微凝,抬手在她后脑拍了下,“你能否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蓝灵酒瞪了眼他,愤然道,“你既不帮我就不要管我。”
她看向一桌之隔的颜攸淸,眸底充满敌意。
这个假惺惺的丑女人,那眼珠子都快贴到诸葛榕斓身上了。
她可忘不了这个女人当初是怎么想办法接近他的。
有她蓝灵酒在,这个女人别想得逞!
众位大臣落座,年旻禾坐在一侧,目光微凝,落在对面。
那里正是诸葛辰风与楚知儿。
年小元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隐约中,似有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复杂而深沉。
她抬眸,顺着视线望过去,骤然对上诸葛辰风漆黑如墨的凤眸。
脸色蓦然一红,她慌忙低下头,却又觉得像是自己在偷看被抓包了一样。
诸葛辰风抿唇轻笑,侧颜弧度俊眉,眉目间也晕染了几分柔情。
景泠月看着对面的年小元,附在身前的双手紧攥成拳。
她伸手扶着额角,楚楚可怜的看向诸葛辰风,“王爷,臣妾头有些晕。”
男人放下茶盏,抬眸扫了眼她,声音温润,“待会你在营帐里莫要出来了,夜深露中,别再感染了风寒。”
景泠月捏着兰花指,秀娟覆在红唇处娇羞一笑,“谢谢王爷关心。”
说着,她伸手盖在男人的手背上。
手背微凉,连着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诸葛辰风眸色微深,只是睨了眼,并未移开。
景泠月低眉娇羞一笑,微微侧眸,冷冷扫了眼对面的年小元。
正好撞上年小元看过来的目光。
见她脸色似有些微白,她挑衅勾唇。
年小元低下头,袖袍下的双手纠结着。
不知为何,看到诸葛辰风与景泠月温柔浅语,她心里竟有些憋得慌。
那种感觉让她想要离开,躲开。
年旻禾发现年小元的的情绪不对,俊眉微拢,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年小元一怔,摇了摇头,“看见恶心的东西,头晕。”
年旻禾抿唇,压抑着薄唇处的笑意。
他这妹妹真是不分场合,什么都敢说。
围场中,皇帝的声音蓦然响彻开来,“南戎质子为何还未来?”
南戎质子?
不知情的人一怔,看向围场外。
丞相眸色阴狠,低着头冷笑。
楼绍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细看之下,眉眼深处泛着阴冷。
诸葛榕斓俊眉微拢,放下茶盏,凤眸深沉的看向围场外。
诸葛辰风神色淡然温润,薄薄的唇边噙着耐人寻问的弧度。
在场的人脸色各异,皆是看向围场外。
毕竟南戎质子可是原来在南戎备受宠爱的太子,猖狂无度,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落魄了,被动到北凉做质子。
想必趁此想要羞辱她的人不在少数。
众人目光所及,围场外,两个禁卫守在两侧,秦陌芫走在中间。
一袭白衣,脸色有些苍白,却冰冷寒凉。
腰间绑着白布,里面像是缠着一个罐子。
她走到中间,跪在地上,声音冰冷,亦如寒冬,“奴才参见皇上。”
众人目光各异落在她身上。
嘲讽的,得意的,讽刺的,看笑话的,还有复杂同情的。
她低着头,毫无畏惧,周身的寒气比死人的气息都浓重。
对,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总有一股子死气。
诸葛榕斓俊眉紧拢,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
年旻禾看着跪在中间的人,眉心紧拧,眸底裹着怜惜和心疼。
那种心疼是对兄弟的心痛。
这才多久,一朝太子竟然变成了别国质子。
国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秦陌芫,又扫了眼皇帝身侧的诸葛榕斓,神情有些凝重。
皇帝也未让她平身,就那么让她跪着。
看着众人,沉声道,“此次狩猎亦如往年,会武功的带一个不会武的,获胜者,朕就将龙符柱赏给他。”
秦陌芫始终低着头,唇畔紧抿。
她知道皇帝将她一同带来,势必是有丞相与御史台主在背后搞鬼。
不过幸好她来了。
这龙符柱她方才在走进围场时看了一眼,是真的!
当时的假龙符柱她做了一个标记,只有她能认出来。
虽不知龙符柱为何会落在北凉皇帝手中,但她一定要得到它。
那是她的传家之物,不论在任何时空,绝不能落到外人之手。
想必待会的狩猎,皇帝也会让她一同参与。
她之前就看得出来,皇帝想除掉她,因为诸葛榕斓与她走的太近。
并且有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一朝皇帝,怎会容忍自己最看重的皇子做出逾越之事。
如今诸葛榕斓忘了她,而她也失去了势力,成为落魄质子。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皇帝自然更是留不得她。
在南戎,慕容燕璃对她说过,通知了这边人,让她过的不会舒坦。
想必与慕容燕璃勾结的人应该是丞相了。
她随时南戎质子,但生死早已不被他人重视。
即便她死在这边,慕容燕璃也不会向北凉讨要说法。
围场的组队,其他人已然选好。
只剩下诸葛辰风与诸葛榕斓还有楼绍。
皇帝看向他们几个,目光落在秦陌芫身上,冷声道,“慕容芫,朕听闻你只会些拳脚功夫,也算是个不会武的,朕便帮你选了。”
皇帝扫了眼下方,最终道,“你与御史台主楼绍一队吧。”
秦陌芫脸色冰冷,沉声道,“奴才遵命。”
她何尝不知,皇帝这是故意的。
她曾经害的楼绍被罚,如今楼绍又岂能放过这个羞辱她的机会?
忽然间,她听皇帝低喝一声,“你做什么去?”
周围的也瞬间沉寂,她甚至能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秦陌芫凛眸,刚要抬眸看一眼,眼前却是一暗。
随即,手臂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拽起。
鼻翼间萦绕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她心头一震,抬眸撞进一双漆黑薄怒的凤眸。
“放开!”
她想要挣开,男人却攥的极紧,沉寒的声线砸了过来,“你不该是这样的。”
说完,他微怔,凤眸里的怒意更甚。
秦陌芫讥诮挑眉,唇角的讽刺显而易见,“太子殿下似乎很了解奴才?”
男人没有再看她,而是看向皇帝,语气沉寒,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父皇,慕容芫跟儿臣一队。”
言罢,完全不给皇帝说话的机会,拽着她大步离开。
围场中的人脸色各异,唯有皇帝的脸色最为难看。
沉怒的眸子瞪着离去的两人,愣是没有出声阻拦。
国师敛眸,声音低沉传入皇帝耳中,“皇上,榕斓有自己的主意,莫要干涉他。”
皇帝垂眸,垂在膝盖的双手微微收紧,最终似气似无奈的哼了一声。
*
狩猎依旧是晚上开始,如今夕阳,众人都在准备。
秦陌芫没什么可准备的,她一个质子没有独属的营帐,与其与诸葛榕斓待在一起,不如在外面待着。
垂眸走路,肩膀却是一重,随即一只手蓦然伸向她腰间的坛子。
秦陌芫眸色骤然凛冽,伸手攥住那人的手腕狠戾一拧!
“啊——”
骤然杀猪般的声音响彻四周。
楼晟捂着手臂痛的脸扭曲在一起,不停的喊着,“疼疼疼,你这混蛋松手!”
松手?
秦陌芫冷冷一笑,手上的力道蓦然一重,顿时杀猪般的惨叫声更加惨烈。
他的叫声引来了周围的人,一时间将他们围在中间。
楼晟躺在地上,两只胳膊都被卸脱臼了,耷拉在地上,脸色惨白。
秦陌芫抬脚踩在他胸上,低眸冷冷看着他,“你不该碰他!”
所有人不知‘他’是谁,但却知道楼晟因为‘他’被教训的很惨。
楼晟双臂只能恨恨的瞪着她,因为疼痛,脸色狰狞,咬牙切齿,“慕容芫,我弟不会放过你的!”
楼晟,一个废物而已。
去年围场上,他是跟着诸葛千羽的。
他弟不正是如今的御史台主楼绍吗?
秦陌芫身子微躬,眉眼深处皆是讽刺,“你不过是被楼绍当抢使而已。”
她的话让周围的人笑出声,更是让楼绍脸色尴尬青紫。
“我楼家的人再废物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训!”
一道冰冷泛着杀意的声音响彻前方。
秦陌芫抬眸看过去,楼绍一袭暗灰色盔甲,拾步而来,脸上依旧冰冷,毫无表情。
她抬脚,骤然狠戾踢在楼绍的腹部,将他一个七尺男儿直接踢到了楼绍面前。
楼晟惨烈大叫,痛的脸色几乎变形,最终晕死过去。
秦陌芫冷冷一笑,笑意充满傲然,“同样,我慕容芫再不济也轮不到外人欺负到头上来!更何况是一个废物!”
围在周围的众人脸色各异,他们发现秦陌芫的性子似乎变了。
若是以往,她只会半笑半气,然后撒泼耍懒的反击。
而如今,堂而皇之,气场冰冷,让人不敢靠近。
尤其是她身上萦绕着一股子死气,让人莫名恐慌。
蓝灵酒与蓝蜀冉站在一起,目光复杂的看着中间的秦陌芫。
诸葛辰风站在远处,目光深沉,裹着令人看不懂的神色。
在他身后,是诸葛千宏与诸葛千华,神色各异,不知其味。
官家公子小姐们皆是站在远处,更是不敢吭气,只是看着这场好戏。
中间的人,一袭白袍,面对这么多人,没有一丝胆怯。
她优雅的弹了弹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冰冷的眉眼只是蔑视的扫了眼楼绍,转身离开。
该教训的人已经教训了,她没必要再继续招惹下去。
但!
身后骤然袭来凛冽渗人的杀意。
而那股杀意竟然是冲着她腰间的坛子而来!
长剑一旦刺中,坛子破碎,骨灰四散!
身后亦是传来楼绍冰冷的声音,“伤了我楼家的人就想就这么离开吗?”
秦陌芫骤然侧身,单手护住腰间坛子。
另一手,稳,狠,准的抓住长剑的剑柄!
在场懂武功的人皆是一震。
他们可都清楚,楼绍甩出的这把长剑蕴含着强烈的内力。
没有内力的人一旦碰上,便会被震碎心脉。
若是内力低微的,碰了也会受伤。
难不成慕容芫有了内力?
而且内力深厚?
九罗刹躲在暗处,震惊的看着站在中间的秦陌芫。
他们本想出手,没想到秦公子竟然自己应付了。
秦陌芫转身,周身萦绕着浓郁的杀意,衣袍翩飞间,沉怒的声音响彻而来,“我说过,碰了“他”都要付出代价!”
言罢,她的身影犹如鬼魅朝前闪去。
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再看清时,便是秦陌芫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向楼绍的胸口!
两人打在一起,周围的落叶骤然翩飞,卷着凛冽的杀意。
楼绍脸色冰冷,逐渐凝重。
他没想到只会些拳脚功夫的秦陌芫此刻武功竟然这般强劲霸道。
秦陌芫掌心凝聚着内力击打而来。
趁他抬手阻挡反击之时,手中长剑骤然袭向他的脖颈。
抬脚踹在他腿上,随即将他摁在地上!
膝盖毫不留情的抵在他手臂上,手中的长剑抛起,对着楼绍的胸口狠狠刺下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皆是惊吓的后退两步。
就在长剑刺入他肌肤的那一刻,剑刃蓦然出现一只手,紧紧握着,快速朝一旁拽过去。
鲜血瞬间顺着剑刃滑落,滴在地上。
长剑刺入楼绍身侧的地面上,剑身入土半截。
楼绍脸色惨白,一时间怔住神。
“秦公子,莫要一时冲动做了傻事,楼绍死了,你也活不成。”
年旻禾脸色凝重,黑眸看着她。
对面之人浑身充斥着强烈令人胆寒的杀意。
她渐渐抬头,一双眸泛着阴狠的猩红,令人为之一颤。
像是要平复内心的戾气,她缓缓闭眸。
再睁眸,眸底的猩红淡去,只剩下一片令人胆寒的死气与冷意。
她丢掉长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楼绍,一字一句透着警告,“若再想对‘他’下手,我定亲手宰了你!”
躲在暗处的九罗刹心疼的看着单膝跪地的女人。
他们知道,秦公子是为了白梓墨。
即便那个男人死了,她依旧将他的骨灰带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因为白梓墨的骨灰是她的逆鳞,是她不可触及的伤痛。
她如今能有这般浑厚的内力,这天下除了白梓墨,再无他人。
年小元与楚知儿担忧的跑过来,看着他被割破的掌心,心疼无比。
“秦公子……”
年小元走到她身前,担忧的看着她,双眸通红,哭了出来,“秦公子,你没事吧?”
她的担心溢于言表,眸底的泪都是对她的心疼。
年小元忽然扑进了秦陌芫怀里,低声哭着,“秦陌芫,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怕你出事。”
秦陌芫冰冷的脸色有了一丝裂痕。
她伸手拍了拍年小元的后背,眉目低垂,冰冷的声音裹着一丝暖意,“没事。”
营帐外,景泠月冷笑的看着这一幕。
眉眼轻抬间,看到站在远处,本要拾步离开的诸葛辰风却顿住脚步,俊容冷沉,沉沉的看向这边。
“我还有事,你回你哥身边吧。”
她推开年小元,颔首算是告别,越过她就要离开。
但!
步伐刚一迈出,身后再次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你一个南戎质子,身份卑微,当众打了北凉的御史台主,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将我们北凉律法置于何地?”
秦陌芫转身,负手而立,眉目冰冷的望过去。
说话之人正是诸葛辰风的身边之人,诸葛千宏。
呵!
这个墙头草,诸葛辰祐倒台就去巴结诸葛辰风了。
她下颚冷傲微扬,“要打要罚随你们处置。”
年小元站在她身侧,伸手抓住她的衣袖轻轻拽着。
那担忧的神情丝毫不遮掩。
诸葛辰风目光落在年小元的手上,黑眸更加暗沉,温润如玉的神情都裹着寒意。
“你可知蓄意谋杀当朝官员是什么罪责?”
诸葛辰风蓦然开口,第一次,温润的声音寒沉如冰。
秦陌芫眸底依旧是一片死气的寒意,毫不畏惧的开口,“我还是那句话,随意你们处置!”
“放肆,你一个落魄的质子竟敢以这种口气与四王爷说话!”
诸葛千宏怒着她,语气质问。
秦陌芫不耐蹙眉,“要罚便罚,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诸葛千宏脸色一气,指着她的手臂都有些颤抖。
诸葛辰风敛眸,给诸葛千华渡了一记眼色。
诸葛千华走上前,声音阴沉,冷声道,“按照北凉律法,凡是蓄意谋杀殴打当朝官员者,皆处于死刑,念你是南戎质子,死刑可免,但必须受罚,打一百鞭子。”
一百鞭子?
别说一百了,就是五十,这人能不能活命还不知道。
秦陌芫脸色很是平静,丝毫不变,只是冷冷回应了一个“好”字。
年小元冲到秦陌芫身前,瞪着诸葛千华,“你们要打她就连我一块打。”
诸葛辰风脸色更加沉厉,怒喝道,“将年小元带下去!”
禁卫走来,将年小元拽了下去。
年小元气的又吼又叫的,愣是毫无作用。
年旻禾眉心紧拧,担忧的看着秦陌芫,暗中给远处的人渡了个眼色。
楚知儿紧抿着唇畔,犹豫了几许,正要开口,手背却是一暖。
她疑惑抬眸,只见年旻禾对着她摇头,低声道,“此事你不要插手,对你不利。”
楚知儿知道,她若是出面帮秦陌芫,表哥会卖她几分薄面。
但也会因为此事,让表哥对她不悦。
只是……
她担忧的看向秦陌芫,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没事,会有人来的。”
不出意外,国师待会就会来了。
会是谁?
难道是太子殿下吗?
楼绍也受了内伤,两兄弟被带下去治伤。
禁卫军朝着秦陌芫走来,双手准备抓住她的双臂,将她带下去。
但,手还未放上去,两个禁卫便被一股莫名的内力震飞。
只是一瞬,两人倒地便没了声息。
“本宫的人也是你们能碰的吗?”
众人错愕,望向声音之处。
诸葛榕斓步伐沉稳,朝着这边走来。
所有人有些震然,毕竟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失忆了,而且无痕大师不准他们在太子跟前提起慕容芫这个人。
这情况,看来即便太子殿下失忆了,还是向着慕容芫。
秦陌芫眉目低垂,看不到她的神情。
男人走到她身侧,长臂一伸将她护到身后。
俊容寡淡,语气森然,凤眸凉寒的看向诸葛辰风,“慕容芫是本宫的人,楼绍与楼晟主动招惹本宫的人,本宫的人反击还有错了?四弟如此,是向众人告知,不必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秦陌芫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奈何男人攥的很紧,她挣脱不开。
诸葛辰风神色暗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臣弟没有那个意思。”
男人薄唇噙着冷嘲的弧度,“没有那个意思?若是本宫不来,你们这是要当众打死本宫的人了?”
诸葛千宏蹙眉,反驳道,“二哥,四哥他……”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诸葛榕斓声音凉薄,声线低沉清冽,却让人后背生寒。
诸葛千宏脸色一变,难看到几点,愣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诸葛辰风脸色阴郁,沉声道,“慕容芫内力深厚,这一百鞭子还要不了她的命。”
“哦,是吗?”男人忽然低低一笑,凤眸轻飘飘的落在楼绍的营帐里,声音陡然一沉,“御史台主楼绍与其弟楼绍对本宫不敬,妄自殴打欺辱本宫的人,全然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拉出来抽上一百鞭!”
男人话一落,清风立刻领命,带着禁卫冲进将楼绍与楼晟带了出来。
他淡淡一笑,看向诸葛辰风,“四弟,本宫这般处理,你可有何要说?”
诸葛辰风脸色阴沉,薄唇抿的紧紧的。
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因为他没有那个权利。
诸葛榕斓如今位高权重,更是一直深受父皇宠爱,他的话堪比圣旨。
若是他当众违抗,传入父皇耳朵,父皇便会更加苛待他。
他原本与太后就是一脉的人,太后保住了他,但父皇却对他的意见愈发的多。
如今这个关头,他只能平息了事。
楼绍与楼晟被绑在柱子上,禁卫军手里拿着长鞭,毫不留情的打在两人身上。
每一鞭下去,都是血淋淋的。
楼晟惨叫着,再加上双臂的脱臼还未接上,这会是一会晕一会醒。
那种痛,让他生不如死。
楼绍紧紧攥着双手,目光阴冷,紧紧抿着薄唇,忍受着每一鞭的痛意。
众人皆是心神胆颤,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原本想找秦陌芫麻烦的一些人看到这一幕,皆是不敢再找事。
诸葛辰风脸色阴沉,转身离开。
诸葛千宏与诸葛千华也跟着离开。
国师站在远处,看着这里的一幕,眸底的神色有些无奈,眉眼深处却泛着笑意。
他也没有想到诸葛榕斓吃了无痕特质的药,竟然在潜意识里还是那般护着秦陌芫。
四周寂静,只有鞭子挥打在身上的声音。
还有楼晟的惨叫声!
秦陌芫心神微颤,看着身前身躯修长的男人。
攥着她手腕的大手裹着一丝暖意,却让她想要逃离。
这般一想,她趁他不备,猛地挣开他的束缚,朝远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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