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宠许久没有体会过飙车的滋味了,她一路飞驰着,无边的悔恨和怒火在她胸膛里冲撞着,撕扯着,让她痛不欲生。
今天之前,叶振言的死,她只是被冤,今天,听完刘讯飞的怀疑之后,她的整个认知都被推翻了,若她真是被周玲玲利用,一步步靠近叶时朝,一步步帮助他找到叶振言……其实是在帮助周玲玲找到叶振言,那她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她还有什么资格呆在叶时朝身边,还有什么资格求他原谅,还有什么资格爱他?
她的心被撕扯成千万片,洒在这寒冬腊月里,就像漫天的雪,冰冷彻骨,落在地上,踩进泥里。她一向是有主见的,可是眼下却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转了不知道多久,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来到了律所,春节放假,整栋大楼都静悄悄的,律所所在的十七楼也一片漆黑。
她如幽魂一样走楼梯爬上十七楼,拖着一身被冷汗浸透的身躯,开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灯,瘫软在熟悉的椅子上。
这是一切的起点,她好想回到从前,那时她还做着律师,不认识叶时朝,心中所想不过如何打赢那帮子不看好她的男人。叶时朝的生命里没有她,能减少多少痛苦?
她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自己,悔恨着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慢慢坐直身子,抹干了眼泪,打开电脑。
这里存有她对“火蚁案”的所有初步判断,她要找出蛛丝马迹,自己亲自证明周玲玲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起初是从哪里听到的周玲玲被抓的消息呢?当初因为着急,根本就没深究,现在仔细想想,应该是在同学群里。
她的同学群是法律系的群,同学自然都是法律系毕业,就算不当律师,也从事相关工作,真就只有她一个热血的,敢为恩师出头?
她带着怀疑联系了几位平日里还算要好的同学,强撑着简短地寒暄过后,才问:“当初火蚁案,周老师被冤,有没有其他同学去见过老师。”
“怎么没有?我就去了。”这是位男同学,现在在首都做律师,混得比她好,“老师说,我不在本市工作,怕是不方便。我说本市也认得不少有影响的律师,老师就问了你,问辛宠最近在忙什么,说辛宠事业做的很好,同行业女性里辛宠是佼佼者。我想啊,老师大概是觉得我能力不行,想要你帮忙的。当初是有点不服气,现在想想,你那个案子做的确实漂亮。”
又问了一个女同学,女同学也是酸溜溜的口气,“唉,班长,周老师眼里,除了你还有谁呀?”
她放下电话,周身寒彻入骨。
她想起在看守所见到周玲玲,周玲玲焦虑憔悴又全无主见的模样,那样的人哪里还有闲心去慢慢等着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更何况,她读的可是名校,再自负,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优秀,她的同学也不差,哪里是非她不可?
是啊,为什么非她不可?
为什么?
她将身体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捂着脸,陷入更深的绝望中……
也许是太疲惫了,迷迷糊糊间竟然睡着了,认知关闭,潜意识里已经没有记忆的画面便慢慢清晰了起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大学时期的片段,那些片段小到不值得被记住,也很散碎,散碎到即便是她自己也几乎拼接不起来。
她为了收敛性子,训练耐心,跟着周玲玲练字,周玲玲寻到好的字帖都会拿给她,偶尔去办公室拿字帖,惊鸿一瞥中,看到一本杂志上的封面,封面中的男人年轻俊美, 她低头看手中的字帖,一笔一画秀丽无比:君子如玉,贵其雅之……
周玲玲从后面走过去,声音轻柔如呓语:“大学里的男孩子臭烘烘的,我们家姑娘要喜欢就要喜欢君子。”
去周玲玲家里做客,吃得太饱,半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有人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耳语,“这么好的男人,你会爱上他。比爱自己还要爱他!”
迷迷糊糊中,那张俊颜在眼前晃悠,挥之不去。
爱上他,爱上他,要爱上他!
她心里咯噔一下,清醒过来。
刚才……她都想到了什么?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只是顷刻就将她淹没了。
她猛地站起来,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滑落,她低头去看,才发现是件白色的男款羽绒服。
“学姐,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办公室的角落里响起,接着白亭年那张俊秀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她愣了一下,“小白?你怎么在这?”
“我有个案子年后要开庭,想提前做做功课,来找个案例。”白亭年走过来,弯腰捡起羽绒服给她披上,“倒是学姐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放假供暖也停了,这么睡着很容易着凉。”
辛宠一直在做梦,出了一身汗,倒不觉得冷,白亭年将羽绒服给她盖上,自己就穿了件薄毛衣,在这冰冷的办公室也不知道呆多久了,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她赶忙将羽绒服脱下来,还给他,手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果然冰一样凉,“别管我了,我身体好,没那么容易着凉,你快穿起来吧,本来就是容易感冒的体质,年后还有工作,别因病耽搁了。”
白亭年体质确实不太好,上学的时候就经常生病请假,冬天早早就穿上棉衣,教授们都可惜地说,若不是身体拖累,以他的成绩,应该能够连跳好几届,跟辛宠一起毕业。
就因为教授们说的多了,辛宠才起了怜爱之心,跟他熟了起来,平日里对他颇多照顾,白亭年也越来越粘她依赖她,这也是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都是辛宠在欺负他,他却一点都不生气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辛宠是真心对他好的。
白亭年顺从地将羽绒服穿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回来工作了?我和老刑可是举双手赞成。“
“暂时还不能回来。”辛宠摇头苦笑,“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就算犯罪心理科呆不下去了,也不能立刻回来,影响咱们律所声誉,干这行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可不怕影响声誉。”白亭年皱眉,“而且你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总有可以去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去环游世界。”辛宠自嘲地笑,“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我现在是取保候审,哪都去不了,必须随叫随到,等真正自由了再说吧。”
“学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重获自由的。”白亭年认真地保证。
辛宠笑着踮脚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我们小白啊,最厉害了。”
“不要用这种跟孩子说话的口气跟我说话。”白亭年不满地抱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成年了,我到底什么地方让你留下了孩子的印象?”
辛宠见他真生气,吐了吐舌头,“开玩笑啦。你不开心的话,我道歉。”
“只是口头道歉,太没诚意了。”白亭年脸孔板着。
“那样怎样才算有诚意?”辛宠说。
“至少请我吃顿饭,学姐你已经欠了我好多饭了,总该还一两顿才是。”白亭年拿出手机晃了晃,“现在就能打电话定位置。”
辛宠知道自己确实许诺了很多次请他吃饭,却一次都没请过,这一次被他堵个正着,自知理亏,只好点头答应了。
“好吧,只不过这个时间吃饭,能选的地方可不多。”
白亭年见她就范,开心地笑了起来,“能吃上学姐的饭,就是在路边摊吃烤串也没问题。”
“烤串是吃不上了。”辛宠叹了一口气,心里太疼,就当给自己放假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路边摊?人家摊主也要回家过年的。只能找到哪里就在哪里吃。”
大年初二开门的饭店实在不多,最终两人开车转到了永胜广场,那里的饭店虽然都还开门,但是人满为患。每一层楼都转遍了,才终于找到一家有空位的,两人根本没抬头看是什么店,就走了进去,点菜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家韩式烤肉。
“没有烤串,烤肉也不错。”白听年脱了羽绒服,又接过辛宠的外套,将衣服整齐地搭在椅背上,又将菜单递给她,“学姐,你想吃什么?”说着给她倒水,又起身去自助区,给她拿了一小盘切好的哈密瓜。
辛宠被他照顾的都不好意思了,将菜单推回去给他,“今天说好了是请你吃饭,自然是你点。我不挑食,你随便点。”
白亭年不再跟她推让,看了看菜单,点了起来,辛宠低头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他点的是什么,等菜上齐,她才发现,竟然都是她爱吃的。
“又体贴又细心,谁嫁给你真是享福了。”辛宠感叹着,看他给自己烤肉,五花肉、小牛排在烤盘上滋滋冒油,挑逗着她的食欲,她心中那么多年的苦,本以为是感觉不到饿了,闻到这肉香却依旧是吞了吞口水。
“那你要不要嫁给我?”白亭年将烤好的肉撒上调料,淋好酱汁,如数夹到她的碗里,一边做着这些事,等肉都在她面前了,他才抬头,隔着烟火,与她对望,“一辈子都让你享福。”
他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被烟火氤氲的妖娆,竟让辛宠心头一颤,连忙低头吃肉,边吃边摇头,“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调戏学姐了。”
白亭年笑起来,“你这口气可真像我妈。”
辛宠塞了一嘴的肉,抬头,“嫁给你不行,当妈我倒可以,你这么乖,我一定疼你。”
“学姐,你这是占我便宜。”白亭年不满。
辛宠挑眉,“谁让你调戏长辈的。”
白亭年叹气,住了口,决定不跟她斗嘴了,反正嘴上功夫,他就一次都没赢过。
吃完饭,辛宠要回自己家,不去辛格家了,临分别,白亭年看着日渐消瘦的辛宠,满脸担忧地问:“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一个人住习惯了,没问题,你放心吧。”辛宠知道他为什么担心,事实上,她目前的处境在外人看起来确实让人担心,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可比看起来要糟糕多了。
“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撑着。”白亭年依旧不放心地嘱咐,“而且我现在是你的代理律师,也需要知道你的所有想法。”
“好啦。”辛宠上车,隔着车窗对他挥手,“回去吧,年纪轻轻就这么爱操心,小心脱发。”
说完,不等白亭年说什么,就踩下油门离开了,后照镜里,青年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远成一道白色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了。
辛宠脸上伪装这才卸下来,近乎凶狠地一脚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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