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什么年代,金钱都是最有力的武器。
大量的钱帛运到广陵县城,仅仅三天过后,租种广陵县八百六十五顷公田的契据便送到了韩端手上,随之送到的,还有广陵郡太守文大离用印的公文。
原本只是想借用一下广陵郡兵的名义,没想到这广陵太守如此大方,竟然给了他一个广陵郡兵曹史的官职。
北齐与南朝一样,州郡同样设了诸曹,其中兵曹之主为兵曹掾,兵曹史位居兵曹掾之下,掌兵丁征输诸事。
有了这份任命公文,韩端就不是借用郡兵的名义,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竖旗招募流民了。
“哈哈……”韩端摇着手中公文,“不错不错,文太守买一送一,很有做买卖的头脑啊。”
“这文大离也没安什么好心。”严友元低头翻着那些契据,口中却说道:“广陵兵曹掾是高氏族人高彻担任,而这些公田高氏至少占了三成,文大离此举,是想让我们和高氏开战啊。”
韩端从严友元手中接过契据,粗粗翻看了一下,啧啧赞道:“我韩家在山阴田地不过两百余顷,便可称作是一方豪强,这高氏仅在广陵一地便占公田两百多顷,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豪族啊。”
张和道:“田地多有什么用?高氏在广陵仅有家兵千余,只需一幢人马,便可灭了他家,到时这些田地还不都得改姓?”
韩端道:“高氏此举,看似小儿怀金行于闹市,实则有恃无恐。高氏主支便在淮阴,离广陵不到四百里,若真有事,彼等从淮阴调家兵前来广陵,最多两日便可抵达。”
“我原本还想着先将高氏这块硬骨头啃下,然后再收拾其他几家,但如今看来,却要将高氏往后放一放了。”
“郎主这是不是有些高估了高氏?”严友元有些不解地道,“即便高氏在淮阴派家兵前来,充其量不过数千之众,难道我等还会怕了他家不成?”
韩端道:“若只是淮阴高氏家兵,就算来一万我也管教他有来无回,但这高氏却还有一人在齐国朝廷中担任都水使者,掌管齐国所有川泽、河渠的利用、修治和护卫,麾下有近万水军。”
“有兵权还在其次,此人在齐国朝廷内还能够说得上话,目前与其发生冲突,却是失了我在广陵悄然发展壮大的本意。”
严友元道:“初期在广陵悄然壮大有此必要,但若想要将势力扩大至淮南其它州郡,却也不能总是畏首畏尾。”
“这是肯定的。”韩端点了点头,“先收回其它豪强占去的田地,等我们的水军建立起来之后,再解决高氏的问题。”
说到这儿,韩端突然提高了声音:“老严!”
严友元慌忙站起身来,拱手应道:“郎主有何吩咐?”
“从明日开始,你带人到广陵城外招纳流民,另外再派人去各家送信,让他们在十日之内将我家的田地还来,倘若不听劝告,勿谓言之不预!”
“喏!”严友元作了一揖,退到一旁,韩端又叫道:“济之,三兴!”
“在!”
“你二人按先前所议,于蜀冈之上及冈下平坦之处各建一处营寨,冈上选易守难攻之处,冈下则要地势开阔,最少要能容纳万人。若人手不够,可找老严讨要。”
“喏!”
“自容,仇娘子,你二人率本部人马,负责收降广陵各处山贼,若有不降者,可杀其贼首!”
众人得了差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正在这时,却有部曲进来禀报,郑通带着人来了。
与郑通一起来的,除了他手下数十名喽啰之外,还有四名水贼首领,这几人一进入大营来,左右一看,只见营内军帐林立,但却排列有序,不时有巡营甲士列队而行,偌大一外军营,竟然听不到丝毫嘈杂之声。
“主公乃是南朝电威将军,以军法治理部曲,故而营寨中才有此军营气象。”郑通一边走,一边和身旁几名水贼首领低声说话。
“将军之名,我等也是听说过的。”
几名水贼首领聚众为盗于邗沟之上,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军营,此刻一见之下,心里都有些震惊。
不说战力如何,单只营内如此令行禁止之地步,已经不是普通军士能够做到的了。
而且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军士,全都刀枪铠甲齐全,这样的装备,说是朝廷中军也没有人会怀疑。
几人边走边看,脸上精彩纷呈,还离得十数丈远,郑通便看到韩端竟然带着人迎出帐来。
“主公来了!”郑通趋步来到韩端面前,俯身作揖道:“郑通拜见主公!”
韩端哈哈笑着伸出手来,拉着他的手臂道:“郑卿免礼!你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主公容我稍后再禀。”郑通转过身来,指着那四人一一为韩端引介道:“主公,这是楚之奇楚首领,麾下有七百儿郎,大小船只四十余艘,如今驻于茱萸湾一带,因听我说主公招贤纳士,故随我前来投奔主公!”
茱萸湾位于广陵城东北二十里外,是海陵仓及如皋蟠溪运盐河与邗沟交汇之处,能驻于此地的水贼,其实力应当不小。
郑通接着介绍:“这是张美张首领,麾下五百儿郎,多出没于孔南堰一带,这是魏利魏首领……这是苏彦苏首领。”
四人与韩端一一见礼,进入中军大帐之后,韩端又将他们与严友元等人引介,最后,郑通才说道:“这几日来走了十几家水寨,大多都推诿拒绝,只有他们四人愿追随主公,加起来才两千人不到,实在有负主公所托。”
韩端摆了摆手,正色说道:“老郑,我让你去说降诸路首领,只是不想大动干戈,多伤人命,却不是贪图他们的人和船。”
“我若树起大旗,旬月之间收纳万人也不在话下,至于船……”韩端呵呵一笑,“他们那些小船,也就是在邗沟里跑跑,连进大江运送货物都不行,我要来又有何用?”
这个乱世,最不缺的是人,最贱的是人命,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和流民,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能为你卖命。
当年候景率八千人起兵造反,短短半年不到便扩张到了十多万人,这不是候景有多大能耐和魅力,而是有太多的老百姓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