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小吃一般都用塑料碗装,没有盖子,装得满满的冰粉需要很小心才能不被荡出来,倪千曼不知道何姨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塑料碗走了多久,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些酸胀。
何姨深深的叹了口气:“妮儿,吃两口吧,要是累了,咱就回家,有何姨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你的家。”
何姨结过一次婚,但丈夫后来得了脑瘤,死了,死的时候两人还结婚没多久,连孩子都没来得及要一个,何姨也没有再找,一个人就这样蹉跎到了中年。
倪千曼全家就只剩下她一个活动乱跳的,也是孤家寡人一个,那句‘有何姨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你的家’听得她鼻子一酸,有种想发泄一场的冲动。
但她没有。
沉默的吃完了那碗冰粉,她起身带上鸭舌帽,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过去,对何姨道,“何姨,这是千行这个星期的医药费,您待会儿去缴费处缴一下,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呆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何姨不太会用智能手机,只会用现金,倪千行的医药费隔一个星期缴一次,倪千曼也就隔一个星期来医院送一次现金,如果不忙了,也偶尔来医院坐坐,跟昏睡中的大男孩儿说两句话。
何姨接过钱,应了两声,就送她到了电梯口。
路上车来车往,但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没空车,公交车挤不上,倪千曼琢磨了会儿,反正这里离公司不太远,干脆走过去算了。
虽然她脚力不错,但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十来分钟。
公司楼下的这家小面馆开了有些年头了,味道很正宗,只是环境一般,程颐西装革履坐在这间简陋的面馆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男人背脊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单眼皮薄嘴唇,目光专注的盯着手里那台微型笔记本,似乎正在处理公务。
光看外表,就知道他是事业有成的那一挂男人。
程颐的耐心一向很好,等了许久也不见烦躁,见倪千曼的第一眼,他就立刻收了笔记本,“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千曼把包放下,叫来老板,询问了程颐的意见以后点了两碗牛肉面才回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昨天喝太多睡绿化带了,手机静音。”
“我昨天就不该先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沉稳非常,此刻脸上也是难以掩饰的后怕,一连说了两句‘没事就好’,可见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昨晚没睡好,倪千曼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程颐看得心疼不已,“千曼,我们去泸易园吧,你不是爱吃那儿的豆豉鱼么?我现在就打电话订位,你昨晚到现在应该都没怎么吃东西吧,只吃面怎么行。”
“公司都快垮了你还有钱去泸易园,程颐,你挪用公款填充自己的小金库了?”
这句话后半句是个玩笑话,可前半句却半点不掺假。
从三天前,公司的资金链就已经彻底断掉,财务每天都要给倪千曼打一万个电话要钱,所以她才会为了节约一百来万,豁出命一样去跟吴志承那伙人喝酒。
一百多万对于倪氏现在的这个窟窿来说,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把员工的工资发了。
马上就要到月中,如果发不出来工资,就等于昭告全天下,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届时人心惶惶,恐怕辞职的人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