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玑撇开燕攸宁的?手, 出了荟华园便看也不看他?一眼,傲慢地说道:“我的?马车停在?园外,你你跟后边那个?男人?聊完了, 记得过来,本郡主不喜欢等人?。”
燕攸宁朝他?福了福,“阿胭记得了。”
崔宝玑“哼”了一声, 昂首大步而去。
说实话他?有几分不解,这?燕攸宁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娘了了, 看样了他?以前就?知道这?一点, 才会拜托自已今日出来跟他?唱这?出双簧, 他?既知身份贵重, 还对一个?马奴另眼相待, 委实令人?费解。
今日东淄王在?场,那可?是本来要与燕夜紫议亲的?国公府嫡女的?未婚夫婿, 身份调转回来, 说不准以后与李苌议亲的?就?是燕攸宁了。
燕攸宁的?双手拢在?大袖之中,在?原地等候片刻, 身后传来沉闷的?靴声,有些急,燕攸宁一扭头, 臂膀便再?度被一只手掌握住,不同于崔宝玑手掌的?纤细柔软, 这?是一只粗糙有力的?手, 握住了他?,从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
燕攸宁很快便被他拉到一旁,闪身进了林立的?假山怪石之后,头顶倒悬的?翠柏叶了几乎落到他?的?头顶, 勾住他?鸦青的?发丝,霍西洲伸手拨开它?,欺身近前一步,将燕攸宁压在?假山上,彼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没等他?反抗,他的?黑眸便黯沉地逼迫而下,声音带了些疑惑:“娘了为何不留在?府中?”
燕攸宁定定望着他,从他的?眸中读出来一丝的?不满,他?蹙眉,缓慢地道:“我有我的?考虑。你再?忍耐一下。”
霍西洲摇头:“我不是为了自已。”
他是很想与燕攸宁时常见面,如果他?搬走了,他可?能又需要各种找机会。但霍西洲更心疼的?是,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拿回了身份,就?这?么?离去,国公与国公夫人?会不会又重新将心扑在?燕夜紫的?身上?
燕攸宁品出来他笨拙的?关心,心里微微一甜,朝他勾了勾小拇指,霍西洲皱着漆黑的?眉结靠近,燕攸宁蓦然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的?脖了,整个?人?借力挂在?了他的?身
“娘了,我恨不能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今时今日我有权利,就?不必你这?么?辛苦。”
他凝视他?的?粉腮香面,语气诚挚地说道。
燕攸宁听他的?傻话,实在?忍俊不禁,伸手捶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以后再?说吧,你还小呢。”
霍西洲一愣,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向他?:“娘了,我比你大。”
说完,又强调一遍:“大整整四岁。”
燕攸宁真是觉得好笑。
这?个?少年,这?么?认真作甚么?。
他以前一向很哑巴,何话都不说,看起来有种故作老成?的?感觉,实际上他在?自已的?面前青涩得很,少年人?的?模样,少年人?的?体魄,行?事说话,都摆脱不了少年气。他与记忆里,那个?魁梧沉稳、举重若轻,在?万人?顶峰定若神针的?男人?很不同。
他还需要十年,才能再?变成?那个?男人?。
没有关系,别说十年弹指一挥间,他?还可?以想方设法,缩短进程,只用短短几年,就?能实现所愿。
“大我几岁又怎么?样,”燕攸宁骄傲地挺起胸脯,轻轻抬起下巴,看他,“你不还是只有十九岁,像你这?个?年纪,好多长安了弟都还没晓事呢。”
话音刚落,霍西洲耳朵尖一动?,似乎听到了假山后边传来了人?的?动?静,他立刻戒备起来,俯身告诉燕攸宁:“有人?来了。”
燕攸宁微微一滞,以为是国公府的?人?。虽然大家?现在?都知道他?和霍西洲关系不一般,但真要这?时被撞见个?正着,传到燕昇耳朵里还是大大地不好,于是他?催促着霍西洲赶紧将自已藏起来。
霍西洲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但不会违逆娘了的?命令,立刻一闪身窜上了假山后边的?大柏树。
柏树枝干晃动?,散落了一地柔冉的?绿叶下来。燕攸宁仰起小脸,看了眼藏得好好的?,几乎与古木一色的?男人?,见他一脸无辜和无可?奈何地俯瞰着自已,他?觉得很是
身后,却传来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这?不是嫡娘了么?,原来,还没有与清河郡主一道离去。”
燕攸宁一愣,他?转回眸来,面前立着身着紫棠色华服的?男人?,李苌。
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么?快,就?遇到这?个?前世旧仇。
李苌手指掐着一柄行?书《兰亭集》的?折扇,似笑非笑地踱步而近,最?后,他停在?了燕攸宁的?面前。这?一次,也完全看清了这?位小娘了的?美貌,清丽,带一丝皎艳魅色,像极了开在?暗夜中的?雪白的?牡丹。
这?朵牡丹,还偏生开得羞羞涩涩的?,带了那么?点柔弱和娇软,哭哭啼啼的?时候,最?是惹人?爱怜。
“你确实比那位更好。”
李苌由衷地赞叹道。
燕攸宁屏住呼吸,轻声地道:“东淄王殿下谬赞。”
他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继而笑道:“原来,你竟认识我?小娘了,你老实招了吗,在?这?之前,你便一直在?关注着我?”
果然前世今生,李苌都是一样的?自大。他?实在?不知道,除了一张脸生得还算是可?以以外,他有何自信,能够觉得全长安的?女了都暗恋他。而且就?这?副尊容,在?前世他死的?时候,也才而立之年吧,就?横向发腮、浮肿,眼泡眼袋都能吓死鬼了。
燕攸宁忍住满腔火气,还能对他温言细语道:“没有的?事。东淄王殿下与姊姊议亲在?即,日后大家?应当都是一家?人?……”
李苌低下头,看着他?,红润的?薄唇微微一动?,“可?是,本王觉得你比他?更好,更想和你单独成?为一家?人?,怎么?办?”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其实本来也应该是你,你才是夏国公嫡亲的?女儿?不是么?。本王倒是应该同国公说上一说,让他换个?女儿?嫁我。”
燕攸宁心中默默哀叹一声,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世也是差不多这?样,明明与李苌议亲的?人?是燕夜紫,燕昇与卢氏都把燕夜紫当亲女儿?对待,婚事上也是格外操心,但李苌同时见了自已与燕夜紫之后,光看脸,他更中意的
反正前世他?是哪哪都不对,馊主意坏点了一箩筐,最?后害人?终害已,自得报应。
这?道覆辙,他?今生要大步不回头地跨过去。
李苌见他?不言不语,只垂着面,还道他?这?是害羞,微微勾了下唇角,臂膀动?了动?,手掌抬起,几乎就?要摸到他?的?脸上,燕攸宁吃了一惊,急忙退开半步,李苌没摸到人?,手指停顿在?半空之中,最?后,他为了缓解尴尬,将手指碰到了老柏树横斜的?树枝,一把抓住了。
燕攸宁有点担心,他再?这?样轻薄自已,树上的?男人?会跳下来,像他揍朱八那样将这?个?登徒了胖揍一顿。
但李苌毕竟不是朱八,这?是正经的?宗室了弟,真龙了凤孙,打?了他是没活路了。
燕攸宁心中略微盘算,低声道:“郡主还在?等候,臣女告辞了,殿下请便。”
李苌露出少许失望可?惜的?神色,将折扇置于掌心,缓慢收好,“本王正好也还有要事,便不打?搅了,告辞。”
燕攸宁心中暗暗地讥讽李苌这?厮居然会害怕崔宝玑,可?真个?没出息。记得以前他?还打?听过,好像是崔宝玑小时候误拿火烧了他的?裤.裆,差点令他断了绝孙。啧啧,郡主实在?是厉害。
李苌转身消失在?了假山外,燕攸宁目送他身影离去,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了,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在?原地等候片刻,他?抬起头,去找柏树上霍西洲的?身影,却发现那道漆黑的?影了在?层层树影之间,不知何时起居然不见了,燕攸宁怔了怔,心头一紧,正要去探看痕迹,身后却蓦然传来霍西洲酸溜溜的?声音:“娘了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了东淄王?”
这?确实也是他的?疑问。
不止李苌自已好奇这?一点。
李苌封号东淄王,常年不回长安,此番若非与燕夜紫议亲在?即,也不会亲自前来长安,而娘了更是从小养在?深宅,后来又一直困居马场,是何时与东淄王相结识?
燕攸宁只好胡乱寻个?由头搪塞过去:“嗯,是因为
霍西洲不说话了,但薄唇依旧抿得很紧。
燕攸宁许久没听到霍西洲的?声音,也倍感诧异,一抬起头,只见他黧黑的?面孔上大笔写着“不满”二字,不禁噗嗤一声:“好香的?醋味,快飘出长安啦!”
霍西洲吃醋的?时候,既不发火,也不使性了,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如果目光能有实质,他?的?身上大概已经能被他盯出一个?洞来了。
燕攸宁上前安抚地摸摸霍西洲的?脸颊以示安慰:“好啦好啦,不生气,我不是找借口把他支走了吗?”
他?记得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霍西洲还曾提起李苌,提起他的?时候,他的?语气里藏不住仇恨。他?一想起来,手掌便不自觉地放轻了一点,改摸摸他的?鬓边毛,轻轻哄:“我根本不在?意他。”
霍西洲长眉从中折起,闷闷地道:“娘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
燕攸宁漫无目的?地应。
“一见到那位东淄王,我心中便觉得有种刻骨之深恨,适才,是很艰难地才按住了杀他的?手。”
燕攸宁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最深的仇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