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庆从马上下来,看到尉府的同僚已经提前到了现场。这是漷城西北方的一处府邸,在边疆这种黄沙肆虐之地,这里却树木葱郁,鸟语花香,若在平常,这一定是一个幽静的好地方,但今天,围观的百姓打破了这份宁静。
林庆将马交给下属,正欲前行,尉府的白语儿便迎了上来:“林府长你来了。”
尉府掌管城池治安,而白语儿则是尉府中唯一的女性,作为尉府里正,是林庆的下属。
她身着尉府青色戎装,束腰上悬挂银灰长剑,身材挺拔看上去英姿飒爽。
“说下情况。”林庆环顾四周,眼前府邸大门光目视就有一丈多高,门上雕镂的双龙龁珠之势,虽未入就能感受到府邸主人的气派。
“死者姓张,是名药商,发现尸体的是他的奴婢,具体的,你还是进去一看。”
白语儿话音刚落,就听到府邸里传来一声惊呼,林庆眉头一皱,便大步向门内跨去。
待林庆踏过大门的石阶,穿过前庭,就见一个身挂尉府腰牌,右悬长剑的青衣男子跌跌撞撞的从中庭左侧偏房跑出,他一脸惊恐,几乎扑倒在地。
“活了!活了!”青衣男子脸色苍白,手颤巍巍的指向偏房。
“惊慌什么!”林庆斥道。
“尸体…尸体,他动了…”男子双腿微抖,看上去十分惊慌。
“胡说八道。”白语儿秀眉一紧,脸有愠色:“这绝无可能。”
林庆没有做声,他穿过青衣男子,径直向偏房走去。白语儿招手一挥,中庭的几名府兵便一并跟着林庆进入偏房。
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鲜血,而鲜血上,正趟着一具年约五十,身着绿稠锦袍的肥胖男子。只见他口鼻出血,双眼怒睁,模样甚是恐怖。
林庆俯下身去,仔细端详一番,末了,又伸手在他的四肢、脸颊上触碰。
“七八处刀伤,皆为致命的地方,尸身僵硬,死亡已有一定时间。”林庆拍拍手,回头招呼门外的青衣男子。
“锦文,说说怎么回事。”
那名唤做锦文的青衣男子还是一脸煞白,惊魂未定的站在厢房的门口:“我…我刚在房里查看,突然感觉有些异样,之后…之后就看到地上的尸体突然开始抽动,我便慌了神,叫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不觉得荒唐吗?”白语儿走向锦文,鼻翼微翘,做呼吸状:“喝了多少酒?”
“我没有…”锦文小声答道。
“行了。”林庆走上前拍了拍白语儿的肩膀:“你带人把尸体运回仵作行。发现尸体的奴婢在哪里?”
“正在后院的马厩等候。”旁边的一名府兵拱手答道。
林庆穿过中庭,经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府邸后院,看到两名府兵正持剑站在马厩旁,他们脚下正跪着一位黑色短袍的汉子,虽然低着头,但微微发抖的身躯已经能看出他的恐慌。
“为何偌大府邸只有你一人?”林庆走到他面前,“其他人呢?”
“主人上月将府上妻妾老少全部送往南赫,府上只留下贱奴一人,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这是何故?”
“贱奴也不知,主人要求行事低调,切勿大张旗鼓。几日之内,便已悉数出发。”
“南赫乃我朝南方,粮土富饶。而漷城是边疆之地,饱受侵扰,举家搬迁,倒也有理。”林庆心中盘算。
“为何你主人不走?”他又问道。
“贱奴不知,主人只要求贱奴将一日三餐定时放入内室,之后就要速速离开,余下一概不许多问。”
“说下今天,起来吧。”
黑袍汉子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今日我按主人吩咐,前去送餐,我将餐点摆放至内室,就准备离开,突然闻到血腥之气,便顺着味道来到偏房,然后就看到主人倒在血泊里,我害怕至极,就跑去报官了。”
林庆忖量半晌,又问道:“可见其他人到访?”
“除了送餐和在厨房备餐,贱奴整日都待在后院,并没有看到。”
“下贱鼠辈!”林庆突然眼神凛冽,神情变得严峻起来:“我刚经过时看过内室,餐食碗筷明明为两人份,你说没见其他人到访?”
两侧持剑府兵听闻,“刷”一下将剑出鞘,作势要砍。黑袍汉子一个激灵,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上,磕头从捣蒜一般:“贱奴真不知情,十日前主人吩咐每日准备两人餐食份,贱奴只是依样照办。”
“除你主人外?用餐的还有何人?”
黑袍汉子瑟瑟发抖,头埋在地上不敢抬头:“这十日内,每日收拾,多出那份餐食原封未动,贱奴心有疑问,但也不敢多嘴。”
“原封未动?十日都是如此?”林庆伸手示意,士卒便将剑收回鞘内。
“是的,每日如此。”
林庆沉吟,又问道:“我看府内有瘗钱痕迹,是何人过世?”
“是主人儿子大郎,他一月前过世,主人悲痛欲绝,之后没过多日就要求全家迁往南赫。”
“儿子过世,多出的餐食未动。”林庆心中推敲着。
“将此奴婢收监,待后续再审。”林庆吩咐后,便返回府邸中庭。看到白语儿已经带人将尸体运走,只剩下锦文和其它几名尉府府兵。
锦文看到林庆,就急忙迎了过来。
“林府长,刚有同僚在外面探听了个消息,但不知可信度如何。”
林庆示意锦文继续。
锦文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有人说看到过张大郎。”
“张大郎?”
“就是死者儿子,一月前已经去世,街坊邻居人人知晓。但是…”
锦文斟酌半会:“但是,这个月有风筝误落张府,顽皮小儿翻跃墙头,看到了疑似张大郎的人。现在人人在传张郎死而复生,我们还在寻找消息来源。”
“荒谬!”林庆唾道:“人死如何复生。”
“是,我也是这样想。”
“不过。”林庆一手撑脸,抬头看着天空半晌:“张府最近可能来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熟悉的客人?”锦文面带疑惑。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张大郎要是没有死呢?”林庆看着锦文。
锦文疑惑更大:“张大郎去世周围街坊人人皆知,如何不死?”
“我们不是可以验证吗?”林庆负手而立,眼光落在中庭角落那一推瘗钱燃烧过的的陈旧痕迹。
“你的意思是——”锦文拉长了声调,他似乎也明白了林庆的想法。
“锦文,你安排同僚看好此地,任何人不得进入。”林庆顿了顿:“然后,你去调查张大郎的墓地所在。”
“遵命!”锦文拱手回道。
第二天,漷城西郊,林庆一行人已经站在了一处墓地旁边。
墓碑上有一行大字:张少傅白公墓。旁边还有几行小字,讲诉墓主的生平。
“这就是张大郎的墓了。”锦文说道。
林庆没有言语,面色有些凝重,他看到墓地泥土发新,不同于旁边的坟墓,这有着明显被挖掘过的痕迹。
旁边的尉府府兵已经拿着铲子开始挖掘,一炷香的时间,墓地土堆已经被挖开,隐约能看到棺材的痕迹。
林庆向锦文示意,锦文点头,招呼府兵开棺。
众人一起合力,“吱呀”一声,棺材上的棺木就被推开来,锦文一步跃上坟头,捂住口鼻,向下看去。
只见棺材里,除了几件叠好的衣物和一些入殓的葬品器物,就再无其它。
林庆看到众人诧异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时候,只见白语儿从远方驱马奔驰而来,她一脸焦炙,还未等马儿停稳,就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林府长,张药商的尸体…不见了!”
两具都尸体消失了?
疑云笼罩在了林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