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世二十万一千六百五十一年
年汀大陆·多罗城·沉冥宫
正殿之中,见一少女桃腮杏面,一貌倾城,正是公主银翮,她身着黑色暗纹裳,英气十足。此刻,她正簇紧了眉头,与那堂堂魔君螭夷对峙着。一旁,魔界皇子南枭正想上前帮银翮言语几句,却被魔君夫人雾姬拦了下来。
螭夷正襟危坐,满脸威严,一开口,嗓音低沉浑厚、排山倒海:“瞧瞧你娘亲与兄长把你宠得,竟任性至此。”
“任性?”银翮不服气地反驳了回去,“孩儿倒觉得是父君与一众城主任性,如今三界太平,城主们恐怕都是闲得长了毛,竟拿孩儿的婚事寻热闹。他们老糊涂也就罢了,父君你也随他们一起乱点鸳鸯!”
闻听此言,螭夷眼中多了一丝怒气,雾姬见状,赶忙开口:“银儿这话说得荒唐!还不快与你父君认错!”
谁知银翮依然不服:“孩儿不知说错了什么?”
雾姬上前一步:“你与弼黎青梅竹马,平日里也与他相处得甚为融洽,怎是你父君乱点鸳鸯?”
“就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连那弼黎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地打滚的模样都还记得,我俩是十足的手足兄弟,如何成亲?”银翮急忙解释起来,说到这里,一阵抓耳挠腮,“哎呀,孩儿光想想就头皮发麻,还请父君收回成命!”
“这……”雾姬有些尴尬地看了螭夷一眼。
螭夷对银翮的这番请命无动于衷,依然神色冷峻:“你堂堂魔界公主,满口粗鲁之调,成何体统!”
南枭终于按捺不住:“父君,银儿从小随我在军营长大,接触的都是些蛮横粗人,难免言语无状……也正因如此,现在就让银儿嫁为人妻,不免草率。孩儿斗胆,恳请父君暂缓亲事……”
“是啊是啊!”银翮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像孩儿这样的嫁出去了,肯定会给父君丢人的!孩儿不学无术,更不懂得侍夫之道……”
若非雾姬向她使眼色拦住了她,还不知她要说出怎样贬低自己的话来。可即便如此,螭夷却仍然没有松口:“此事已然通晓魔界上下,你们有这时间在这儿游说,还不如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银翮又气又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螭夷抬了抬手,对着她轻轻一点,顿时,她只觉浑身上下一阵酥麻,别说开口说话了,愣是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南枭和雾姬见螭夷竟对着银翮使出了定身法,心中大惊,原本准备好的劝说之词也统统咽了回去。
螭夷起身走到银翮跟前,泠冽地迎上她倔强的目光:“你平日里骄纵惯了,怕是忘了本君不似你娘亲和兄长那样好说话。此事到此为止,你随你娘亲回去,好好学学规矩。”说罢,螭夷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了正殿之中。
螭夷离开的一瞬间,银翮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恨恨地咬着嘴唇,强忍住了泪意。雾姬上前说了些安慰的话,银翮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南枭也不顾雾姬还在劝说银翮,一把拉着她就跑了出去,一路跑到南枭的宫殿内才算停下。银翮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烦躁地甩开了南枭的手,气鼓鼓地骂道:“你跑什么呀!”
南枭也不恼,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银儿先别气,咱们再想想办法。”
银翮没好气地说:“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没看见父君已经铁了心要把我嫁出去了吗?”
南枭叹了口气:“魔兵统领金鳐虽效命于父君,但终究是实打实握着九万兵权的人。若与他结下姻亲,便能少了这份担忧,父君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这般强硬。”
“说到底,我不就是他拿来制衡手下的一个手段?”银翮委屈道,“他一点都没把我当成女儿看待。”
南枭心疼得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这样,你先去找弼黎,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主动退了这门婚事。我现在去找父君,再跟他说说看。”
“弼黎……”银翮眼前一亮,“是啊!若他肯主动退婚,父君也没有办法啦!我这就去!”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化成一道白光,窜了出去。南枭呆立了片刻,也消失在了寝殿之中。
螭夷正在魔窟中打坐,南枭的气息落在洞口时,螭夷稍稍抬了抬眼,又当作没有察觉似的闭起了眼睛。南枭走进来,对着螭夷行了礼,又扑通地跪了下去。螭夷却还是一动不动,丝毫不理会跪在跟前的南枭。
最后还是南枭按捺不住,开了口:“父君,银儿大婚一事,还望父君三思。”
螭夷仍无回应。
南枭继续说道:“银儿的性子父君您也知道,若强行让她嫁过去,指不定要怎么闹。父君本意是巩固金鳐统领的忠心,可若银儿嫁得不情不愿,传到金鳐统领耳中,反倒难堪。”
“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螭夷猛地睁开了眼,一道紫光便砸在了南枭身上,瞬间将他击倒在地,螭夷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银翮动的是什么心思,也正因如此,为父才一定要她尽早出嫁。”
南枭艰难地爬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挂不住,他只觉得心脏像被割开了千万道口子一样,疼痛难忍,可他还是强撑着:“孩儿知罪!可是……银儿体内的封印出不得半点差池,她若不在身边……万一暴露了真实身份……”
“这些不用你来操心。”螭夷打断道,见南枭痛苦不堪的样子,他也无心再纠缠下去,他抬起手注了一道术法给南枭,算是解了噬心咒,“滚回去闭门思过!”说罢,螭夷又对着南枭挥了挥手,南枭便消失在了魔窟之中。
另一边的银翮也碰了壁,她火急火燎地找到了弼黎,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满心期待地询问弼黎能否退了这门亲事。谁知弼黎支支吾吾了半天,回了一句:“与公主殿下退婚……岂不是大逆不道之罪?若我一人倒也罢了,我不能连累我统领一门啊……”
银翮想想弼黎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因为自己不想成亲,就让统领一门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吧?于是只好黯然离去。归途她也懒得使什么瞬移之法了,溜溜达达地在街市中瞎逛,看着街头巷尾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布置,心中好一阵苦涩。
大婚之事声势浩大,隔天,魔君螭夷就开始分发喜帖,其中一份,竟穿山越海地送到了无极天都去。
无极天都·九霄·天宫大殿
天帝御忡与天后馥凝并肩坐在大殿之上,天帝御忡威严饱满、精神抖擞,但再看他身旁的天后馥凝,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气势还比天帝要强大几分。这时,战神焰白与月神夙川正齐齐走来,站到天帝天后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我儿免礼。”御忡冲他们扬了扬手,继续说道,“方才,收到一封来自魔界的喜帖,魔界公主银翮于本月十六大婚,邀我天界前去观礼。”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馥凝,有些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千年来我天界与魔界虽无瓜葛,却也并无隔阂,遥想当年本座闭关之时,天界最为混乱薄弱,但那魔君也并未出手为难。而今他又以喜帖相邀,若拒之不往,倒像是我天界故意让他难堪。魔界公主大婚是大喜,战神与月神既为上神,又是我天界圣子,便派你们一同前往,既给足了魔君面子,二来你们兄弟二人,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焰白与夙川对视一眼,又一同行了个礼:“孩儿领命!”
御忡点了点头,把喜帖递给了焰白:“今日已是初十,你们回去尽早将手下之事安排妥当,不要误了行程。”
“是!”异口同声地应完之后,焰白和夙川又一齐从大殿内退了出来。夙川从焰白手里拿过那张喜帖看了一遍,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听闻那魔界公主比我还要小个几千岁,魔君这么急急忙忙地要把她嫁出去,莫非真如传言所说,这位公主殿下桀骜顽劣,是个男人婆?”
焰白被逗得噗嗤一笑,嘴上却依然严肃:“这话可不许再说,父帝此番分明是有要与魔界交好之意,可别毁在了你这张油嘴上。”战神自继任以来,为维护上神威严,终日里行峻言厉,也只有与夙川在一起时,才能自在地一展笑颜。
夙川将喜帖还给焰白:“兄长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他拍拍焰白的肩膀,“我那月旎宫闲散得很,倒是兄长还有四方天军需得操心,这贺礼之事就由我来操办吧。”
焰白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这选礼之事我是一窍不通,川弟你心思玲珑,浪漫无双,这事还得劳烦你了。”
夙川摆摆手:“不必客气。”
两人从大殿出来之后,御忡小声询问道:“馥凝,这一整日你都不发一言,可是身子不适?”
馥凝意味深长地看了御忡一眼:“昨夜无极盘无故自转,我便施法占了一卦,盘中呈神煞之象。我欲再往细里算时,无极盘却一片混沌。我又探了探你与我儿三人的神格,发现川儿的神格之轨与从前有了变化。”
御忡神色紧张起来:“这是何意?”
馥凝叹了口气:“神煞多灾劫,只愿我儿能安然渡过。”
御忡思量片刻:“若与魔界有关,我就这将川儿召回。”
馥凝摇了摇头:“无极盘掌天命,业障因果早有定数,试图左右只会平添灾祸。”
御忡还想说点什么,却听馥凝继续说道:“当年强稳住你的神格,我乱过一次天命,为此我已经失去得太多。错过一次,就不会再错第二次。”
这句话似一把利剑,直接扎得御忡哑口无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愧色地唤道:“凝儿……”
馥凝却并不想听他再往下说,站起来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宫中仍有诸多琐事未毕,本宫先行告退。”
说罢,馥凝向着殿外走去,御忡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转眼四日过去,夙川与焰白皆已将天界之事安排妥当。平日里少有玩乐之时,借此良机,二人提前两日便已抵达魔界。虽然入乡随俗地都已换上了一席黑色锦缎,但这两位上神的身段要比魔界之人高出不少,走在人群之中显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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