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严妈妈进来复命的时候,景伍已经哄着白纤柚吃完了一整碗的米粥。
大夫人显然是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讲一些后宅阴私,以眼神示意严妈妈,换个地方。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白纤柚的房间。白纤柚暂时有白济远和景伍陪着,倒是也出不了大岔子。
而大夫人的暂时离开,自然也让房间内的三人松了口气。
景伍也有机会,询问白纤柚昨晚的具体情况。
白纤柚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陈述时完全没有第一次的惊恐,甚至在说到自己感觉自己的呕吐物不好闻时,还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
作为六岁的小女孩,白纤柚其实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在经历过一开始的恐惧,马上就被亲人细心安抚,在白纤柚的心里对这件事情的恐惧程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她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窒息时候的感觉和慌乱,只能模糊的想起好像人有点发麻,有点冷。
但白纤柚是如何都不会想到,她记忆中的麻和冷,实际上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白纤柚的泰然,让白济远也放下心来。不是当事人的白济远,现在也并不是多年后历经磨难的白将军,此时年仅十一的白济远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二傻子,见妹妹正常了,也跟着放下心来。甚至还有点暗自后悔起,自己之前的莽撞,当然这个后悔主要还是建立在他搞砸了这憋了十多年第一次的发威上。
此时的景伍自然不知这兄妹两的内心想法。
她已经默默地开始在脑子里分析起这次的事件。
下黑手的人是藏身在白纤柚的浴房里的,说明对方知道白纤柚在那个时间要沐浴。而且致宁院院门有专门的婆子把守,若是陌生人必定是不方便下手的。那么这个下手之人,就几乎可以肯定是致宁院内的人。
但昨晚其实众人吃完也不算是特别晚,按照自己那吃完结束的时间和白纤柚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白纤柚要沐浴时,绝大多数的下仆仍旧在当值中。
而致宁院里其实绝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多人做的。如洒扫,厨房,莳花都是起码有两个以上共同去做的,更不用说主子身旁伺候的。哪个人不见了,其实都是十分显眼的。
所以要不惊动自己的同伴,来到白纤柚这里,其实很难。
难道……
景伍突然抬头,开口问白纤柚。
“十二小姐,你身边怎么除了黄栀不带她人?我记得你的贴身婢女应该是有两个的。”
白纤柚被景伍的突然提问,问的一懵。
“景伍是说,落缤?”
白家的小姐在十二岁前按规矩有四名小丫鬟,一名贴身大丫鬟。但白纤柚是嫡女,所以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只是白纤柚身边的姐妹不管关系好不好,都是只有一个贴身丫鬟。白纤柚也并不喜欢炫耀自己的嫡女身份,所以一般外出也就只带一人。相比于安静的落缤,活泼多话的黄栀自然更得小女孩的喜欢,所以一般来说白纤柚身边多是带着黄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黄栀主外,落缤主内的形势。但六岁小姑娘的房里,又有什么可以主内的呢?况且白纤柚还住在致宁院,一切自有大夫人打理。落缤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嫡女身份象征的标志。实际上落缤,平日里几乎都没有事情做。
“对,落缤在哪里?她也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出事了,她怎么都没有出现过?”
白纤柚听到景伍的话,不自禁皱眉思索起来。她好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落缤了。
“话说,落缤不在正常,妹妹你身边的黄栀呢?”白济远难得聪明一把,补充着问道。
“黄栀?黄栀不在吗?”还在想着落缤去哪里的白纤柚,乍一听黄栀也不见了,更加懵了,不由疑惑着看向景伍。
景伍没有开口,只摇了摇头。
自家小姐昏迷,而贴身丫鬟双双不见踪迹。
黄栀可疑,落缤更可疑。
一时之间,三人相觑。
白济远这时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来回踱步,最后不确定道。
“我之前来的时候,母亲好像问我,落樱去哪里了,难道母亲一开始是吩咐落樱在照看妹妹吗?”
白济远的话,让景伍心中突的一颤。
“我记得,落樱是落缤的姐姐?”景伍眼神询问地看向白纤柚。
白纤柚下意识点了点头。
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
景伍无意识地从白纤柚手里捧着的糖盒里,取出一颗润喉糖。没一会一阵清凉感顺着喉咙直冲脑门。
景伍一呆,才发现自己是吃了刚刚给白纤柚的润喉糖。
一口将润喉糖咬破,一股强劲的清凉感在嘴里炸开。
落缤,黄栀,然后又是落樱。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伍十分想要调查一下这其中的猫腻。但事实却是,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一个八岁的管家之女,想要调查后宅里发生的事情,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景伍只能寄希望于大夫人身上。
懵懵懂懂的白纤柚,让景伍感觉任重道远。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白纤柚都是靠自己的吉人天相活下来的,不管是五年前的水痘还是五年后的窒息,景伍都没有能力及时避免白纤柚不受伤害。
景伍感觉有点自责,却又明白自己好像目前真的是无能为力。
“景伍,好吃吗?”
正在思绪乱飘的景伍,被这一问话,吓得呆了一下。
回过神来,却是看见白济远正腆着一张脸,眼巴巴地看着她。
“六少爷,自己问十二小姐要一颗尝尝……,额。”
景伍本是看着白济远说这话的,但后来说到“十二小姐”时,却是把目光转到了白纤柚身上。刚好看见白纤柚正坐在床上,藏糖。一副不愿与人分享的架势。
“额,六少爷,这糖不好吃,太辣了……”
“你别骗我,闻着很香啊。”
“呵呵,六少爷,现在是讨论糖香不香的时候吗?现在情况这么严峻,你可上点心吧。”
景伍实在是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转移到一块糖上了。
明明刚刚还在讨论失踪的婢女。
听了景伍的话,正在努力从白纤柚手里夺糖的白济远,笑嘻嘻回过头。
“景伍,有些事,我们能看不能说;有些事,我们能做也能说;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听;也有些事情,最好是不听,不看,不说,不做。”
说完白济远又回过头,继续抢糖吃,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