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章瑶念着这个名字，“上帝审判？”
试镜这天，章瑶在黎清和朱晓晓的强烈建议下，换了一条碎花点缀的一字长裙。按照她们的说法，这样比较有春天的气息。
章瑶：……我看你们是要发春才是。
MZ的试镜在他们S市分部大楼。能在S市有一栋办公楼，足可见MZ的雄厚财力。这也是为什么，MZ能够每个季度每个系列都找不同的代言人，一句话：有钱任性。
“妆容小清新一点，要有春天的感觉，知道吗？”黎清反复嘱咐化妆师。
本来是要回公司做造型，但黎清说怕公司的造型团队再出什么幺蛾子，干脆一大早将换好衣服的章瑶带到造型室。
到达MZ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章瑶和黎清被带到休息室，朱晓晓则是停车去了。
“你看这才叫尊敬人嘛。”黎清小声地跟章瑶抱怨，“之前那个代言不要也罢。我看他们现在肯定后悔死了！”
之前的代言被潘晓悦抢去了，公司里也没个说法，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几个通告。
“他们后不后悔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后悔就是了。”章瑶说道。
“那也是。”
两人的小声哔哔被外头一阵喧哗打断，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很快，一群人旋风般进了休息室。和大部分大咖一样，这也是个被助理经纪人化妆等等跟着的艺人。
“冯莉娜。”黎清皱眉，“她也来了。”
章瑶诧异地看着被簇拥着进来的冯莉娜。她对这个人知之甚少，但也清楚冯莉娜已经是国内准一线女星，业内对她的演技很是肯定。
冯莉娜是典型的御姐长相，大长腿，锐利的五官组合成高级脸，气场强大。她的粉丝总是被冯莉娜迷得不要不要的，要不就是腐女们说冯莉娜很攻，要不就是宅男们说冯莉娜让人有征服欲。
想想也是，像MZ这样的大牌，挑代言人不可能把目光锁定在一个出道没几年的半新人身上。
冯莉娜见休息室有人，点点头，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了，也没说打招呼什么的。
“别家公司的王牌啊，学着点，演技派来的。听说她今年拍了一部电视剧，叫什么来着……反正是大女主的现代戏，成绩不错，很贴合时代特征，不少女粉都说要学习她那个角色呢。”黎清朝对方的那堆人笑笑，然后拿出了手机，搜索起冯莉娜的消息。
第一个就是《冯莉娜<新时代女性>引爆女性婚姻话题》。
章瑶点点头，她一向对演技实力派有好感。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章瑶觉得刚才和冯莉娜打照面的时候，对方似乎有些不待见她。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章瑶对她们还停留在能喊出名字，不认识人的地步。
大半个小时过去，工作人员过来发号码牌。
章瑶拿了第四号。
“啧，这数字。”黎清有些不高兴，“听着不好啊。”
“一个数字而已。”章瑶倒是没所谓。
“你看看，我叫你穿这个没错吧？每个人的衣饰都是往春季温暖风靠的。”
章瑶不置可否：“我要是评委，估计眼都花了。”
放眼看过去，一水儿的碎花小裙子，颜色也大多是青绿、桃红这种活泼清新的。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黎清讷讷，看着周遭分成几处的试镜艺人，有些懵：“这可就没有优势了啊。”
“也许，只是这边放出的烟雾弹吧。你看冯莉娜——”章瑶示意黎清关注冯莉娜，自领到号码牌后，冯莉娜就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养神，她身边的人都下意识地放轻动作。就连有人过来攀关系，也被冯莉娜的经纪人婉拒了。
“我就说怎么刚才看她很怪异的样子，原来是妆容的问题。”
在场这么多人，同类型衣服的衬托下，冯莉娜一下子就显得鹤立鸡群。她穿了一身黑白色拼接的掐腰及膝裙，露出一双标志性的长腿，配上七八公分的黑色细高跟，显得整个人清爽高挑。妆容上也偏冷色系，高级脸越发体现御姐风范。整体看下来，没有一点温暖风的意思。
“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出这馊主意了，这不是集体撞衫吗？我还以为这小道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呢。现在看来，大家都一样啊，这叫什么小道？”
黎清有几分慌乱，只是看到章瑶坐立如钟的样子，心下又定了几分。
“衣服也是要看人的。”章瑶笑笑，拍了拍黎清的手背。
发完号码牌，工作人员领着人换了个地儿——竟然是摄影棚。
“大家稍等。”工作人员径直往旁边的一堆人走去，那里放了几台摄像机，还有两部电脑。
“这是要公开试镜吗？”
“直接在这里拍吗？”
“那我们怎么办？不用回避吗？”
艺人和各自的助理经纪人站在一处，工作人员也没提供地方等候。众人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意思。
还是冯莉娜的经纪人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这是MZ的老规矩了，试镜都是全公开的。大家听这边工作人员安排，等着就好。”
冯莉娜也在旁边笑笑，倒是没有具体解释。
“她知道得很多啊。”黎清忍不住感叹，“你说她会不会，早就知道要穿冷色系的衣服了？”
“这个，有门路的就知道啊。”章瑶将食指竖起放到唇边，“嘘，等着吧，别说话了。”
“啪啪——”响亮的拍掌声传来。
章瑶偏头看过去，视线不期然地和那个从侧门进来的高个子男人撞上。高个子男人朝章瑶眨眨眼。
“看来都到齐了？”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穿过人群，直直地往那群看起来是评委的人走去。
“丹尼尔，你来晚了。”围在电脑旁的人散开，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坐在中间，看向高个子的男人。
“这就是丹尼尔？”章瑶悄声问黎清，后者点头。
“眨眼是什么意思？”
“什么？”
“没什么。”章瑶摇头。
很快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梁导啊！他要拍这次的广告吗？”
“天啊！MZ居然请了梁生！我听说他最近的那部电影入围星云了。”
“MZ真是大手笔！梁导还说要休息呢，回头就被请来这里了。”
“这个丹尼尔真的是MZ御用摄影师吗？这么独特的。”
“你懂什么，搞艺术的不都这样。”
的确，丹尼尔那一条印着椰树太阳的深蓝色沙滩裤，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的摄影师。
“哦，梁，主角总是压轴登场的。”丹尼尔吹了个口哨，迈着八字步走到梁生面前。
梁生受不了那股浓烈的香水味，只好站起身。丹尼尔立即坐到梁生的椅子上。
“那我们开始吧。”
梁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按照顺序，工作人员开始叫号。第一个就是冯莉娜。
章瑶刚才有注意到，无论底下的人在讨论什么，冯莉娜都一脸毫无意外的表情，显然是知道不少内幕，甚至有可能和MZ打过交道了。
这会儿，冯莉娜大大方方地走到摄影棚中间，点头致意，报了个名字。
梁生原本不快的表情瞬间收敛了，“啊，莉娜啊，你这身不错，和我们的主题很合。”
冯莉娜的衣着和主题搭配，那就意味着余下所有人的衣着都不合适了。
顿时，不少人傻眼。甚至有人开始轻声埋怨自己的经纪人。
黎清听了这话，几乎是立时拽住了章瑶的手。章瑶还是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慌。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梁生和丹尼尔的任何一句话。毕竟，他们两人决定着今天谁会得到这份代言。
“就是看起来有些老啊，要是年轻点就好了，试镜都不用了。”丹尼尔操起一台摄像机，站起身来。
站在场内的冯莉娜脸色有点僵。
“哦！抱歉！我是不是……心直口快？是这样说的吧？”丹尼尔说着对不起的话，但表情却很放松。
梁生重重地哼了一声，“演技可以填补一切。”
“我又不是拍戏的，演技在我这里……NO。第二位。”丹尼尔耸耸肩。
虽然梁生是为冯莉娜说话的，但冯莉娜的脸色也没见转好。毕竟，梁生这话相当于间接地说明，冯莉娜的年纪是硬伤。
底下有人想笑，但又深知场合不对，只好憋着。
冯莉娜的经纪人冷眼扫过去，一切骚动又重归于静。
“你该开始你的工作了，丹尼尔。”
丹尼尔走到摄影棚，给出了主题：“冷淡风，女士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冯莉娜的妆容本就冷，这会儿也不知道真的是表演，还是因为刚才年龄的问题僵硬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冷气。
丹尼尔拍了两张，不满意地说道：“冷淡，你知道吗？不是放冷气。”
冯莉娜不愧是实力派，即便内心再不爽，闻言也立时调整了表情。很快，一张张高级脸的照片就拍出来了。
丹尼尔将照片导到电脑，一一点开查看。
梁生站在丹尼尔身后，两人讨论起来。
“你看，我说的没错。演技可以填补一切。”梁生重复了一遍。
丹尼尔却不怎么高兴：“这张脸还是太老了，而且有舞台剧的那种夸张痕迹，不行的。”
“哼，等你看了接下来的人，就会知道，这种有演技的才好。”
“哦不不不——你不要太早下结论。”丹尼尔意味深长地说：“我倒是觉得会有惊喜。”
梁生不搭理丹尼尔，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代言以硬照为主，他其实会直接选择冯莉娜作为广告片的女主角，而不是在这里跟负责拍照的丹尼尔扯皮。梁生冲摄影棚旁边等着的工作人员喊道：“将那条黑宝石给她。”
一条黑宝石项链送到了冯莉娜手中，宝石的切割面很多，但边缘圆润，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就这个，主题演绎，你试一段。”梁生斜眼瞥向丹尼尔，显然是要冯莉娜挫挫丹尼尔的锐气。
冯莉娜说好，沉吟半分钟，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黑宝石项链被冯莉娜绕在手上，她的手保养得很好，白皙无瑕，黑宝石相互映衬。
冯莉娜抬起手，摆出平日里看美甲的姿势，懒洋洋地打量着自己手背上的黑宝石，像是高傲的女王在查看自己的藏品，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桀骜不逊气息。
半晌，冯莉娜开口了，“只有你，配得上我。”
语气是满满的孤高清傲。
梁生先是皱眉，随后又笑起来，摆摆手，让冯莉娜先下去。随后对丹尼尔说：“你看，冷淡风很适合她。”
丹尼尔却惊奇地质问：“哦！梁，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她这个不适合。”
梁生怎么可能没看出来。他是导演，自然知道冯莉娜的演绎不好。不是演技不好，而是表达的主题不好。
冯莉娜想要用御姐女王的形象，来衬托这条黑宝石项链。一方面，冯莉娜本身的人设和形象就是冷淡风的，所以她占据了优势。另一方面，这样的主题演绎很直接，也很霸气，有着她的独特风格。
但冯莉娜却忘了，这是个代言，不是个人秀。在她刚才的表演里，黑宝石成了陪衬的那个，那句台词更是让这条项链失去了原本的主角地位，仿佛是在说，MZ的珠宝也只能勉强配得上自己。这无疑和MZ想要以代言人宣传珠宝的初衷相距甚远。更不要说，冯莉娜的表演已经不是冷淡风，而是高冷风了。
梁生叹了口气，他对冯莉娜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冯莉娜这么多年来，被雕琢太过，举手投足，甚至是思维，都被代入了拍戏的风格。现在看来，冯莉娜已经定型了，她的人设不会轻易改变，以至于从一个演员变成了一个类型模板。
但梁生依旧不放弃：“虽然主题不对，不过反正最后有策划团队在，也不需要以这个试镜为最终宣传片的创意。只要她能演好，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两人的讨论看起来不大和谐，因为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等候的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你说，冯莉娜会不会已经内……”
“别胡说！”
章瑶挑眉，对这些人的讨论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