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万般小心的处理着伤口,老太太不时给江殊吹气,轻声哄着:“可怜我的殊儿居然要受这样的罪……”
江殊拿帕子捂着唇,低低的咳嗽几声,说话也没什么力气:“祖母,也不是很疼的,您不用太担心!”
老太太提高了音调:“怎么会不疼,你从小到大最怕痛,你五岁那年,被绣花针扎了下足足哭了半个时辰,这都青成这样了,一定钻心的疼吧!”
绣花针扎了哭半个时辰……
苏洛觉得,自己多半不是个女人。
老太太忙哄道:“不说不说……”
她将脸转向江阳,眉梢抬高,怒意上涌:“你是怎么办差的,怎么让殊儿受这么重的伤,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去院子外跪三个时辰吧!”
江阳不敢分辨,垂着头就往外走。
江殊却是直了直身体:“等等,祖母,这事跟他无关,是我去祠堂接洛儿,给祖宗跪着磕了三个头,蒲团太硬,膝盖就成这样了!”
说着,他一双如聚着秋水的眸子落在苏洛身上,朝她招招手:“洛儿,你过来,你跪了两个多时辰,想必膝盖比我更严重!”
苏洛怔了怔。
到此刻,她才恍然明白,这个男人莫不是在帮自己出头吗?
苏洛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事,倒是连累夫君你跟着我一起遭罪!”
江殊是知道,苏洛的膝盖大概受了伤,只是没想到竟然伤的如此严重。
他懒散的眼神瞬间深邃如无星无月的夜空,让人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情绪。
平宁郡主手上的帕子都快捏碎了。
这个该死的容嬷嬷。
王府医顶着江殊施加的莫名的压力上前,开始给苏洛清理伤口。
全程苏洛都没有叫痛,只在府医挑开伤口上药的时候,蹙了蹙眉头。
江殊盯着她,眸子的颜色又深沉了几分。
青衣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原来跪着的时候吃了这般的苦,若是早知道,她一脚踹翻那个容嬷嬷,管你是谁的走狗。
若是从前的苏洛,膝盖伤的这么严重,必定要好好哭闹一回。
但她是在冷宫里住了足足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多少比这个严重又阴险百倍的责罚她都见识过。
她喝下那杯鹤顶红的时候,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是好的。
因为那些人毕竟有所顾忌,不敢将她的脸弄花。
所以在如今的她看来,膝盖上的这点伤,完全不算什么。
老夫人却是吃惊不小。
她的脸乌沉沉的,随时就要爆发。
平宁郡主觉得不太妙,瞧瞧吩咐人去将容嬷嬷绑了来。
府医处理好伤口后,老夫人便让婢女小厮都退下,只剩下一屋子的主子。
待房门关好后,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朝着平宁郡主怒声道:“还不给我跪下!”
平宁郡主一愕,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气成这样,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伏低做小,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我这个婆母,如今是治不了你,我的话,你是不想听了是不是,你是太后跟前养大的,对我便可以如此怠慢,你是不是让我进宫,去找太后要个说法?”
这话一出,平宁郡主顿时一惊,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
旁人不知道,她自己却很清楚。她只是对外说太后养着,其实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太后几面。
她只是顶着这样的光环而已。
其实太后于她的情分很淡薄,若是真的闹到她老人家面前,讨不了好的肯定是自己。
自家这个婆母,跟太后可是手帕交。
平宁郡主垂着头:“母亲,这事情我的确是不知道,我只是让苏洛去跪祠堂,并不知道她的膝盖为何会如此!”
她现在只期望容嬷嬷能有点脑子,把那两个蒲团处理掉。
他咳得一声比一声大,老太太推开苏洛亲自给他顺气,江殊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宁郡主。
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
江殊微微眯了眯眼睛,敛去里面莫名的情绪后,淡淡开口:“母亲不知,我却是知道为何会如此,江阳,将那两个蒲团抬进来吧!”
江阳一直候在门外,很快就将两个蒲团抬进来,扔在地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平宁郡主的脸色又白了两分。
江殊吩咐:“划开!”
江阳将蒲团划开。
里面不是艾草也不是棉絮,而是一大块硬邦邦且满是尖锐凸起的大石块。
在这样的石块上跪着,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一柱香,膝盖都要受不了。
室内灯火通明,老太太看到其中的一块石头上,还有较为新鲜的暗红色斑驳的血迹。
显然这是苏洛不久前留下的。
老夫人不忍的别开眼睛,摆摆手:“把这东西先抬下去!”
室内一片寂静,烛火高燃,发出噼啪的爆裂之声,老太太面容冷肃,看向平宁郡主:“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平宁郡主抬头:“母亲,我的确是罚苏洛去跪祠堂,那也是为我们国公府的声誉着想,但这蒲团一事,实在不是我动的手脚。母亲,我真是冤枉啊!我已将容嬷嬷绑来了,此事一定是她公报私仇!母亲将她叫进来一问便知!”
老妇人摆摆手,中气十足:“不必叫了,她是你陪嫁过来的,按理我不该插手,但是今日她竟要加害我的乖孙和新孙媳,这样的刁奴,咱们国公府绝对不能容!来人啊,将容嬷嬷打三十大板,现在就打!”
雷声隆隆,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耀亮一室白光,这耀眼的颜色衬得平宁郡主的脸色雪白。
容嬷嬷是她的陪嫁,这三十板子打下去,不仅伤的事人,更是伤了效忠她的奴才们的心,她堂堂一个郡主,又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然连自己的嬷嬷都护不住,往后再想找人帮自己办点腌臜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护住容嬷嬷又几乎不可能,除非她能赔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