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个称呼,让二姨娘如喝醉酒一般的上头。
白芷是从她的肚皮里钻出来的,也是在她跟前养大的,可无论在内还是在外,她都只能叫自己一身二娘。她的母亲,是白言夕的正妻。
私下里,二姨娘也不是没盼过这聪慧的女儿能叫自己一声母亲的,可她知道这不合规矩,所以从来也没说出口。
如今大概是到了生死关头,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终于流露出了最深处的感情。
二姨娘的眼眶红红的,咬着唇:“我与他以前是认识,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他也已经成婚生子,哪里还记得我呢!”
“母亲,总要去试试的!”白芷死死的扣住她的手:“如今我的生死存亡,就系在母亲身上,就当是为了女儿,母亲也该去试试的!”
白芷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与钦天监的监正,绝不是普通的旧时相识。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彼时钦天监监正的父亲还是个小小的七品官,与沈家比邻而居,自然对二姨娘颇为满意,后来这监正也算是有本事,年纪轻轻便机缘巧合,得了陛下赏识,自此后就一飞冲天。
哪里还看得上一个商户出身的母亲。
以他的身份,若是要迎娶母亲,沈家一定要正妻之位,可他是新贵,前途无量的,他的父母又怎甘心自己的儿子娶个商户之女,一双眼睛都盯着朝中大臣家的庶女。
娶个四品以上的官员的庶女当正妻,自然是要强过商户之女的。
出身越是卑微,才越是要摆脱那种自卑感,想要努力的抬高自己的身份,姻亲,就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这个监正是个孝子,没熬过家中父母的压迫,最终与白芷的生母分道扬镳。
白芷的生母转年嫁给了白相当妾,白言夕对她不错,她也渐渐忘记年少的恋人。
白芷会知道这件事,还是不久前,她与二娘一起出去买胭脂水粉,恰好遇到了钦天监监正刘同,他当时并未避嫌,反而主动与白芷生母打了个招呼。
二姨娘这些年如姑娘家一般养尊处优,烦心事很少,容颜也保持的极好,乍一看跟白芷如同姐妹一般,而刘暨可能因为要操心许多事,看着要老了许多。
旧情人想见,伊人还如年少时一般风姿绰约,这对男人来说,是一件有喜有悲的事,反正白芷就瞧出那刘暨看向生母的目光很不寻常,带着留恋和情意,事后查了查,二娘果然与他有旧。
这也就是个把月前发生的事,白芷当时心内暗暗记下来,想着有一日,可能会派上用场,却不曾想,这一日来得这般快。
二姨娘皱眉一双秀气的眉,脸上红肿着:“可是他一个外人,能帮得上咱们什么呢?且我与他相识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他不一定还放在心上的。再说,我如今的身份,求到他身边恐怕也不合适吧!”
白芷冷了神色,甩开她的手:“母亲既然不愿意,那便看着我断送在那刘弘的手里吧!左右最多也就是一年,也许还不需要,我这身子比不得他前面两任妻,恐怕个把月就能交代了,到时候母亲记得每年清明的时候,给我烧点香!”
“呸呸呸……”二姨娘急切的拉着她,“你这都是胡说八道的什么,你让娘干什么,你说!”
白芷挥退了左右,朝二姨娘招招手。二姨娘附耳过来,听她细细的说完后脸色骤变:“芷儿,这不合适吧,我如今可是你父亲的妾室……”
白芷目光凄凉:“母亲还能想到别的办法吗?母亲若真的觉得为难,做女儿的也不能勉强母亲,不要紧,我便嫁给刘弘好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泣不成声,两行热泪自脸畔滚落。
二姨娘心如刀绞,咬咬牙:“我去!”
白芷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冲二姨娘微微一笑:“委屈母亲了,可女儿实在是想不出旁的办法!母亲往后眼睛可要擦亮些,父亲对你,不是真的那般宠爱,那都是因为沈家的银钱,母亲要做到心里有数!”
这些话从前她也说过,可是二姨娘都不太相信,白芷也就不多说,此番经过了这样的事,她应该是要醒悟了!
二姨娘神情沮丧:“是娘没用,浑浑噩噩了这许多年,事到临头,还要你自己来拿主意!娘今后……”
今后怎么样呢。
二姨娘也不知道,她就是这样随遇而安的性子,当初跟刘同分开,刘同是极为伤心的,她也足足难过了个把月,后来就接受了父兄的安排,嫁给白家做妾室。
白芷也不盼望着自己生母便能就此奋起,今后能做到耳聪目明的,就已经不错,先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吧!
白芷伸手,轻轻摸上她红肿的脸:“母亲,委屈你这脸暂时不要消肿,便这般的去,诉诉苦,男人就喜欢软糯的女人。母亲,记得一定要表现得委屈无助一些,要让他觉得,他若是不出手,咱们母女就都要进入死地,知道吗?”
二姨娘的脸红了红,一把年纪还要女儿来教怎么做,她很是惭愧:“芷儿你放心,娘一定竭尽全力!”
白芷绷紧的身体这才松了松,疲惫的闭上眼睛:“母亲,女儿下半生的幸福便全系在母亲身上,母亲可要谨记这一点!”
二姨娘点点头,眸中升腾起希望的火焰:“我会想办法尽快出去见他的!”
这一日,钦天监监正刘同接到了一个帖子,帖子未署名,只有时间和地点,还有一句盼与郎君一见。
虽然阔别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帖子上的字迹。最后那个见字周围有一团水渍,微微晕开。
不知道是滴的茶水,还是眼泪。
刘同回想起一月前,两人于街上的偶遇,彼时她一身深绿,于千万人中一回眸,宛若还是少女时的风姿。
刘同心内一阵滚烫,冰凉的茶水也浇不去那热度。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可是磨磨蹭蹭到了不得不去的时候,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出了门。
白言夕跟白芷提出婚事的第三晚深夜,睿王府迎来了一个神秘的来客,他进了卫璟的书房,两人足足商谈了一个多时辰,那人又匆匆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