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茵走出冷宫,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宫墙。
苏洛担任皇后,后宫开支锐减,这两年将老旧的宫廷修缮了一番,四处都焕然一新。
只有这冷宫,没人管没人理,仿佛一个被人遗忘的黑洞。
周嬷嬷道:“主子,这地方晦气,您还是别待太久,咱们回吧!”
郭茵轻轻的一笑。
那笑从嘴唇缓缓蔓延到整张脸,因为太慢了,显得极度不真实。
仿佛她那张姣好的脸,就是一张人皮面具一般。
她低低的叹息一声:“如今的我,跟在冷宫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才要来找她呀!”
只有郭春不死,郭茵才会觉得,自己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差。
不能生孩子而已,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这一生只要不再犯糊涂,苏洛都会容忍她在宫中一直待下去的。
不缺她这口饭吃。
不过,也就是有口饭而已。
她明白,此生都不可能得到卫殊的宠爱了。
并非因为她不够美貌,不够娇俏,也并非因为她生不出孩子。
就是……
他不会爱上自己。
他的眼里没有自己。
他的眼里,除了苏洛,容不下任何人。
可惜……
自己明白的太晚太晚。
周嬷嬷见她神色萎靡,劝道:“主子您也要振作些,太医正不是说了吗,您的身体还是有希望的!首先您自己得调整一下心情!”
郭茵眼眶湿润,抬眸看天,幽幽的说:“周嬷嬷,你看,又要下雪了呢!”
天气的确是阴沉沉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的一样。
周嬷嬷将雨伞撑起来,道:“那咱们快些回吧!”
从初一到十五,拢共只晴了三日。
除此之外,不是下雨便是下雪。
四处都是一片潮湿阴冷。
只有长乐宫里,欢声笑语不断。
因为总是雨雪,不便出门,苏洛一家四口便窝在宫内。
卫殊偶尔指点二月的功课和书法,总要被苏洛抵制,说小孩子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就不能让孩子轻松几天吗?
卫殊便又转而教阿留剑法。
他这几日闲来无事,已经挑了一把短剑给阿留,只等着他三岁的时候,就可以拿来用。
自然又是被苏洛一通反对。
那剑可是开过锋的,三岁大的孩子,跑起来摔跤是常有的事。
也不知道他这个爹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苏洛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李氏跟她说过的算是一个趣闻。
说有一次苏唐带着几个孩子下河去捉鱼,结果孩子们太吵闹,将鱼都吓走了。
于是苏唐便让自己儿子站成一排,站在河里,说这样就能将鱼引上来。
就连一岁半的苏青也被扔到水里站着。
那天正好下着雨,苏唐摘了片芭蕉叶给苏洛遮着,几个儿子就被他扔在水里。
回来的时候,个个淋成了落汤鸡。
苏青更是高热了两日,把李氏气的,差点割了苏唐的耳朵!
李氏那时便说:你父亲也就在你身上还稍微知道点轻重,其他几个儿子他就当玩具一般。这孩子啊,万万不能交给男人带。
给他们带,那你便祈祷孩子们能好好活着吧。
从前苏洛觉得,李氏未免夸张。
父亲是粗心,对哥哥们也比较随意,可也不至于到李氏说的那个地步。
可如今看来,还当真是如此。
她不敢想象,三岁的阿留背着短剑到处跑的场景。
苏洛一头冷汗,斥道:“阿殊,你要是真敢让他这么小就拿真剑玩,你以后,你以后……”
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威胁。
他是一国之帝啊!
她咬咬牙,沉着脸:“你以后就别上我的床!”
二月正在练字,听到这里笔一抖,字写歪了。
他双眸放光,亮晶晶的盯着苏洛,道:“母后,若是父亲不跟你一起睡,以后儿臣是不是就能跟你一起睡了?”
有段日子夫妻两个分房睡,二月就是跟苏洛睡的。
苏洛还没回答,卫殊清了清嗓子,威严道:“你是男子汉,怎么能总是赖着跟母亲一起睡?往后都要自己睡!”
二月委委屈屈的又带着几分疑惑:“可是父皇,您也是男人啊,为何您就能跟母亲一起睡?”
卫殊……
苏洛噗嗤一笑,对二月招招手。
二月上前,苏洛将他一把揽入怀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父皇与母后是夫妻,所以要日日睡在一起,等二月你今后有了心爱之人,成了亲,你们也会日日睡在一起的!”
“但二月既然这么喜欢母后,那今晚便跟父皇与母后一起睡,好不好?”
二月瞧瞧看了卫殊一眼。
见他虽然脸色不好看,可也没有不允的模样,便抿着唇,微微笑着点点头:“好!”
这一晚,二月睡在苏洛跟卫殊的中间。
小小的孩子睡觉很老实,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整个晚上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
等他睡熟之后,苏洛低声道:“你瞧瞧这孩子,怎么这么规矩啊?”
“规矩不好吗,你希望他是皮猴子?”
“我就盼着他活泼些!”苏洛抬手,轻轻理了理二月脸上的碎发,“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卫殊则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压低声音道:“二月自幼老成,我瞧着阿留肯定会如你所愿,是个活泼的,龙生九子各有所好,每个孩子都不一样,你无须太过担忧。他便是这样长的,这便是他的路!”
这倒是卫殊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苏洛仔细想想,也是!
或许,这就是二月的本性吧。
他在自己腹中时,跟着自己经历过太多太多,所以才养成了这般宠辱不惊的性子。
记得那时候艾斯大夫说过,胎教,也是非常重要的。
大约,便是这过于惊险刺激的胎教,练就他如今这样的性子。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正月十五这日也是下雨的,卫殊的身体不好,本是要陪着苏洛出宫去看花灯,但苏洛拒绝了。
内务府的张总管也在宫内摆放了不少精巧的花灯,卫殊穿着厚厚的狐裘,揽着苏洛牵着二月,阿留则由嬷嬷抱着。
一家人一起绕了一圈,带着底下的奴才们猜了猜灯谜,便算是过去了。
过了十五,十六就开朝了。
卫殊的气色比年前好了不少,朝臣们正以为没什么大事,岂料他就突然发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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