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随着,小豆子的尸首被两个侍卫抬了进来。只见他双目圆睁,口边有血迹,死不瞑目的样子。</p>
<p>小豆子遇害,大家都心知太子幸存机率不大,皇后惨叫一声便晕厥了过去。聂言虽然采访过命案,但从未真正近距离见过尸体,明明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突然就躺在那里僵直不动了。原来一个生命的离去竟是如此轻易!</p>
<p>她紧咬着唇不敢近前,抬眼看去,人群中,洛星宸修长的眉微微向中心靠拢,但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似天大的事也不过如此。就像刚才孙将军一口将谋害太子的事往他头上栽,他却依旧风轻云淡般。到底是这个男人心思太过深沉,亦或是他根本就不在乎?</p>
<p>与此同时,洛星宸却也抬头向她这边看来,轻轻一眼又滑过了。</p>
<p>那边忙着照顾皇后,孙将军上前检验尸首,抬起小豆子的下巴一看,那颈间青紫,喉骨碎裂,显然是被人用大力捏碎的!能单手捏断人喉骨不出奇,但能让一个成年男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于瞬息之间将所有喉骨捏碎的人,在这世上屈指可数!</p>
<p>“王爷,能有此等功力的除了萧狐萧侍卫以外,整个皇宫也不过何统领而已!”</p>
<p>他所说的自然是现在的禁卫军统领何春。但太子出事时,何春正陪着仁景帝,因此疑凶便只能是萧狐!</p>
<p>“来人!”仁景帝赤红了双目,“请宁王回吾辰宫休息,在抓到萧狐之前不得出吾辰宫半步!”</p>
<p>御书房应声涌进十余侍卫,洛星宸闭眼仿似勾勾嘴角笑了笑,再看了聂言一眼便抬腿率先走出御书房,全然没为自己辩解半句。这变故起得突然,包括程文卿在内的几人欲替宁王说话,但一时也不知应从何处说起。只有惠王在那里“哎!哎!怎么会这样”念叨了两句作罢。</p>
<p>仁景帝疲惫地看了一旁的聂言一眼:“宁王妃……”对于这个他一直疼爱的慕容府小姐,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p>
<p>聂言一双澄明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不待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她突然喊道:“等等!”</p>
<p>已站在门外的洛星宸顿住了脚步。</p>
<p>她几步跑上去,伸手牵住洛星宸的手,回头对仁景帝道:“夫妻应有难同当,我相信王爷!”</p>
<p>她说完这话,迎着洛星宸意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洛星宸掩在长袖下的大手僵了僵,继而紧紧将她的小手裹入自己的掌心,略微扬起的侧颜迎着外面的阳光,牵着她大步往前走去。</p>
<p>皇宫从早辰喧闹到午夜,一波波的脚步声跑过,灯笼的光一道道从窗户上掠过,小太子仍旧没有消息。</p>
<p>这晚聂言睡觉睡得极为老实,连洛星宸都觉得十分意外。</p>
<p>四下无人,小太子的哭声响起,迷雾大起,聂言找不到哭声的来源,只能拨着迷雾往前走。突然,双目圆瞪面色铁青的小豆子出现在她前面……</p>
<p>“皇嫂救我!”</p>
<p>聂言拼命地往后跑,但那后面是看不见的黑暗,她跑不动,小豆子那张不能瞑目的脸却离她越来越近……</p>
<p>“啊!”</p>
<p>聂言顶着一头冷汗惊醒,将手从胸前拿来,心脏噗通噗通地直跳。</p>
<p>室内透了一点微光,半掀的床帘之外,只觉得屋子奇大,古木的家具在暗影之中透出些阴森和沉重。还好,身边还有个人陪着——这是聂言第一次觉得有人在旁边睡着真好!</p>
<p>她朝洛星宸挪了挪,清醒着的她不敢靠得太近太紧,只是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p>
<p>“做噩梦?”</p>
<p>头顶传来洛星宸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聂言先是一惊,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轻轻地点了点头。</p>
<p>“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p>
<p>洛星宸习惯地转过身子背向着她,她的头就落空了,刚才靠着的那块小小的,温暖厚实的肩膀不见了。</p>
<p>莫名的,浓厚的失落和憋闷像黑暗中一张无形的网将聂言紧紧包裹住,就像当年在孤儿院内,所有人都睡了,只有她被噩梦惊醒,仿似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她只好背转了身子,面向墙壁,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p>
<p>“你说,小太子真的没事吗?”</p>
<p>那边沉默着,正当聂言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时,却听到他问:“你为何相信本王?”</p>
<p>“小太子说你很疼他,小孩子的直觉不会骗人。”</p>
<p>想起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现在可能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尽量往墙那边靠了靠,仿佛那样才能得到力气去接受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p>
<p>又是无边的沉默。</p>
<p>“过来!”</p>
<p>他的耳力极好,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听到她那逐渐加重的鼻息和身子微微的动向,背后突然空了一块,竟让他有些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女人像是突然离了他很远,就算睡在一个床上,也像是在遥不可及的地方。</p>
<p>她抱着轩儿的那一幕重新回到脑海里,阳光透过树荫打在她的脸上,笑容是如此干净不夹一丝杂质,甚至将她灵魂中的污秽都涤荡得干净。想起幼时随皇上去谡州慕容府时第一次见到她,小小的人儿站在假山后面,歪着头同样笑得天真无邪。</p>
<p>聂言瞥了他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p>
<p>“过来。”他又低声说道。</p>
<p>聂言这才悄悄地朝他那个方向挪了挪,将接触到他的手臂,瞬间便被拉扯到怀里。她一愣,抬头呆呆地看着他下颚的弧线。</p>
<p>洛星宸的手抵在她的发顶之上,轻轻按了按:“他会没事。”</p>
<p>“啊?”聂言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有些发懵。</p>
<p>“轩儿会没事的。洛家的男人,没这么容易出事。”</p>
<p>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有种特别让人镇定的能力,聂言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到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重重点了点头,又怕他看不到加了句:“嗯!我相信你!”</p>
<p>感觉到他的胸膛轻微地震了震,仿佛是闷笑了下。</p>
<p>聂言有些好奇地微微抬起头,想在黑暗中看清楚他的表情。谁知道被他一把重新按回胸口:“别多想,睡觉!”</p>
<p>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仿佛这对他来讲不过是随手抚慰个小猫小狗,但聂言已弯了嘴角,更把自己往他怀里缩了缩。</p>
<p>此刻的仪凤宫灯火通明。皇后已不知哭了多久,靠在仁景帝的怀中失了力气。最后她是哭也哭不出来了,双眼看着桌上的烛光恍惚地问:“皇上,当真是宸儿做的么?”</p>
<p>仁景帝也难掩憔悴的神色,但仍强撑起精神轻扶着爱妻的秀发:“别胡思乱想,一切等找到轩儿再议。”</p>
<p>皇后突然抓紧了仁景帝的袖子,紧张地抬起头看他:“若是轩儿回不来了……”</p>
<p>看着爱妻那楚楚可怜的美眸里氤氲了一团雾气,仁景帝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我也不信这一切是宸儿所为。论萧狐的本事,若想要害轩儿,定不会如此破绽百出。”</p>
<p>“那如果是别人,萧侍卫定能救出轩儿?”</p>
<p>仁景帝点点头,才将萧狐的身世向皇后细细说来。</p>
<p>原来,先帝为保洛星宸安全,便严选了数百名三至十岁天赋异禀的孩童在宫外训练,而训练他们的除了宫中武艺超群的侍卫外,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p>
<p>训练的过程无人知晓,但这些孩童体质早已不同常人,不但武艺超群,精通战术,而且拥有猛兽般敏锐的触觉,能预知危险,百毒不侵,冰冻火烤皆不惧。这百名孩童需每一年就两两比试一次,获胜者可留下继续接受训练。直到最后击败了所有人的那个,才能成为洛星宸的贴身侍卫。</p>
<p>而萧狐,便是最后那个!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他做到这一切的时候,年仅十四岁!</p>
<p>“按说以宁王的身份地位,能伤害到他的人不多。若是先帝有所担心,大可多派侍卫便是,即使给他再编一支军队也无不可。为何他对宁王的安危如此紧张?”卸去白日的妆容,烛光之下的皇后更显温婉。</p>
<p>仁景帝一边将她搂得更紧,一边回说:“这点我也没想明白。似乎自从星宸出世之后,皇兄便十分紧张他的安危,好像随时担心他出事般。皇兄传位之时特意将我唤到病床前,说不能让宁王出宫,要我无论如何要保他平安。”</p>
<p>皇后恍然:“所以后来他要出宫建府,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p>
<p>仁景帝扶她到床边坐下,苦涩地说:“可他那性子,较我和皇兄都要倔些,当时又出现了那件事,我也不能保证将他留在宫中便是安全的。如今又出了轩儿的事……朕,真是最无用的皇帝!”</p>
<p>看着他纠成一团的眉头,皇后的心里一下便疼了起来。自己的丈夫是一国之君,这皇位所得本就不易,特别是对于宁王这个身份特殊的前太子,稍微处置不当便会惹天下非议。现在轩儿出事,她只顾着自己痛苦,却忘记担子最重左右两难的却是他这个皇帝!</p>
<p>“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皇兄不会怪责你的。”她打起精神,柔夷轻柔地置于他的脸上,“既然萧侍卫如此厉害,我相信无论遇到多强的对手,他都能救回我们的轩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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