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前这人穿着蓝袍,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马甸揉着自己淤青的半张脸,悄悄问旁边那个瘦小个儿:“这又是什么人?”
那瘦小个儿也是茫然:“不认识。”
原来是个没名头的书生,也敢来充英雄管闲事?几个匪徒正为刚才被揍了一顿而憋了一肚子气,这里倒自动跳出来个出气包!
马甸阴恻恻地一笑,让他那本来就五花八门的脸更加乱七八糟:“臭小子,难不成你也看上面馆里面那几个娘儿们了?”
“你的嘴巴这么不干不净,让小爷我来给你洗洗!”
“哼!狂妄的臭小子!爷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怕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马甸挥了挥手,后面几个人就朝他扑了过去!
但人的衣角都没接触到,众人只觉得眼前几道影子一闪,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们的领子!
接着双肩发紧,一道道绳索就把他们全部缠成一团。那年轻人纵身飞过旁边的一棵大树,也不知使了什么手脚,几个匪徒便被绑成了粽子捆在了那棵树上,一人嘴里还多了一根树枝!
齐昊飞拍拍手:“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等过两天这绳子自然会解开,算是小惩大戒。以后如果再出来为非作歹,小爷我定不饶你!”
等人走远了,被绑在树上的马甸才气得吐了树枝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子!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哪个没有姓名的有这等身手和暗器?”
被骂的瘦小个儿一脸无辜,哭丧着脸:“老大,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几个人被绑在树上一晚,又累又饿又渴,正是晕晕沌沌之时,突然感觉身子一松,那绑着的绳子竟然全被解开了,他们像冬瓜一样滚到了一处!
“是谁……”
马甸骂着,便看到树后走出一个拿着小刀的人来。
“这位壮士,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马甸摇摇晃晃地勉力站了起来。
那人的抚着手中的小刀,只看得见他半张脸明晦不定的脸。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杀你们的。”
马甸吓了一跳,这一趟到底都得罪了哪些神仙?
“连她的主意也想打,你们真是活够了!”
虽然萧狐已经很是克制,但难保动手的时候桌、凳还是翻倒一片,大牛和小珠他们收拾着狼藉的铺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两人自小生活在民风淳朴的陈家镇,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见过这么凶恶的人。
“见过娘娘!”萧狐抱拳给慕容烟行了一礼。
“萧侍卫,你知道不应该再这么叫我的。”慕容烟轻轻地说。
萧狐一时怔住了,他一向是叫“娘娘”的,但现在她的身份的确不同了。但是应该怎么叫呢?他也有些迷惘。
“就叫我慕容小姐或名字都行”如今发髻已散,慕容家已不在,但慕容烟还是慕容烟。
萧狐怔愣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
他一直跟在洛星宸的身边,他在这里,洛星宸呢?
萧狐道:“王爷差我出京办事,属下正巧路过。”
胸口涌起一阵酸痛和闷堵,是呵,他如今所有的难题都已经解了,应当盘算着和唐清婉的婚事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呢?真是自作多情了!
“洛星宸,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记得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家,一个可以有人互相依靠的港湾。可是她错了,她不过是洛星宸的一颗棋子,一颗关于家国天下的棋子——其实还是挺重要的不是吗?
她自我解嘲了一下。现在她也有自己的家了,那个家是她和桑儿的家,王府的那个“家”再也与她无关。
回头见到桑儿紧绞着手指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她微微叹了口气,都怪自己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桑儿要跟着自己出来,她也不会这么久看不见萧狐了。
“那你和桑儿聊一聊。”
说完她就掀开帘子,拉着大牛和小珠去了后院,给他们挪个地方。
面对萧狐,桑儿根本不敢抬头,她紧张地双手更是绞得死紧。而萧狐更是一头茫然,为什么王妃娘娘要他和桑儿聊?聊什么?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萧狐努力想了一阵,终于知道娘娘要他说什么了,于是清了清嗓子:“你家的事已解决了。”
“啊?”桑儿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了他说的是什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你当真杀了……”
萧狐摇摇头:“没杀。娘娘让我派人去警告了一下,那家人自动退婚了。”
“娘娘……她怎么知道的……”桑儿微张着嘴惊讶地喃喃自语。那段日子娘娘正为其他的事心烦,她不敢拿自己家的小事去打扰娘娘,所以特地隐瞒了。
“还在王府时,娘娘说你看来起来有些不对劲,让我多留意一些,我就给娘娘说了。”
原来她有什么心事娘娘都看在眼里!桑儿撇了撇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一颗颗地砸。
这回换萧狐慌了神,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但偏偏这个桑儿像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得一塌糊涂!
“哎哎!你别哭啊!”他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还心虚地往后院看,“你再哭,娘娘还以为我欺负你来着。”
“你没有欺负我,我,我只是感动……”桑儿努力收敛哭声,但还是止不住眼泪挂在红通通的脸上,配上红通通的鼻子和眼睛,看来像只小兔子。
萧狐那木头似的脸上难得露出丝丝笑意。
从面馆出来,他绕了一圈,走进了一间茶楼的后门,上了楼梯进了厢房,朝倚坐在栏杆前的人抱拳行礼:“爷,已经处理好了。”
而那坐在二楼栏杆前品茶的,不是洛星宸是谁?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笑盈盈的朱管家。
这间茶楼开了有一段时间了,门口只有一个灰扑扑的木头匾额。陈家镇并不太富裕,物价上涨一事刚过,所以能有些闲钱去喝茶的人并不多。生意不好,加之门前又有一棵大树遮着,十分不引人注意。
微风一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泛黄带绿的叶子被吹了下来,打着卷儿地落在洛星宸的脚下。
茶楼对面正是慕容烟开的面馆,里面的一举一动尽都收入洛星宸的眼底。
每日慕容烟每日清晨来开铺子,看着她忙进忙出,和桑儿一起打了清水擦干净铺子里的东西后才开张,她很重视这间小小的面馆。
有时候她也会拿着大锅铲或长筷子跑进跑出,亲自端面碗到客人面前,有时候遇上熟人还会闲谈两句,笑声穿透空气传到对面的茶楼里。
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便是收铺前算帐的时候。她算钱不用算盘,习惯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列一串看不懂的线条——和自己腰间系着的那个香囊一样,慢慢的,他便知道这些线条符号其实代表的是一个数字。
但是为什么会在香囊上绣数字?洛星宸也有些不解。
她做的事情他通常都是不太能明白的。就像不明白她为何能够这么轻易地将慕容家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收到休书时还能向他道谢……
他不明白她明明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宁王王妃之位,却又好似一丁点也不留恋!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怎么好像在外面过得更加快活?
他更加不明白的是自己。
那个女人终于离开了,这岂不是他最开始就盼着的事?但为何在无事时,他总会不知不觉就走到听香院外,看到仅剩两个打扫的侍婢时,心中没有来由得有些空洞。为了填补那些空洞,所以才买下了这个茶楼。
然后那个小面馆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还雇了个跑堂打杂的人。每天给他拿钱让他买东西,然后笑着将背着猪肉的人迎了进去。一人算帐,一人干活儿,就像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妇。
虽然这个人的底细他早就清楚,老实巴交的镇里人,绝对不敢对“前任王妃”有任何绮念。可是,他喝酒的时间越来越较喝茶的时间多了。
包括此刻,那茶杯里装的是醇度很高的酒,酒自然是对面的瞿白带来的。他嗜酒,总是酒不离身。
“你为什么不干脆去见她?”瞿白捏着酒杯,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面馆,仰头一饮而尽。
“她已不再是宁王府的人。”酒杯在洛星宸的指尖转着,里面盈盈带着淡绿的颜色。
瞿白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算要走:“那你还这么关心她的死活?”
洛星宸的心思一向深沉难猜,他也懒得废那个功夫。
“你去哪里?”洛星宸微挑了眉。
“自然是另外找个舒服的地方喝酒去!难道陪你在这儿伤春悲秋?无聊!”瞿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洛星宸却并不介意,唇角现过一丝笑意:“走这么急做什么?还有人要找你呢!”
瞿白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椅子:“你说的不会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高喊:“姓瞿的,小爷找你好久了!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瞿白面色一变,指着洛星宸:“他要来,你怎么不早说?存心坑我呢!”声音未落,人已经不知道在多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