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揣着聂小小给她的小布包到了姚嬷嬷的屋子,她原先因为要服侍唐清婉便就近住在离幽兰院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里面只住了几个侍婢,较为宽敞。
童心还没走近屋子,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她也不便进去,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姚嬷嬷早两日已能下地,自己摸着倒了杯茶给来看她的人,堆起一脸讨好的笑:“琥珀姑娘,难得你还记得来看看我,娘娘她近日怎么样?”
琥珀没喝她的茶,绕着这个屋子转了几圈打量了一阵,她如今才发现姚嬷嬷住的屋子可比她在幽兰院里住的要大上许多,这人还当真不会待薄自己半分呢!
姚嬷嬷观察她的面色:“琥珀姑娘,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事?”
琥珀“嗯”了一声:“姚嬷嬷,你也别站着了,坐着说话吧。”
姚嬷嬷尴尬地一笑:“我还是站着舒服些。”原来她挨打的地方是屁股,虽然现在好了很多,但也要垫很软很厚的垫子才能稍稍舒服一些。想到此处她就咬牙切齿,聂小小那个小贱人等着,等她好了看她不把那个小贱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就不姓姚!
琥珀倚着屋中的凳子坐了:“姚嬷嬷,我家娘娘待你可好?”
“娘娘待我是极好的!此番若不是娘娘,我怕是连这条命都没了!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一定粉身碎骨报答她!”姚嬷嬷忙低头道。
她现在站着而琥珀坐着,看这模样倒像是琥珀是主子。若在平日里定然不是这个样子,但她现在在陈嬷嬷那里失了势,身上又背个不干不净的罪责,在王府里若是没有侧妃娘娘帮忙撑着,她怕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琥珀满意地道:“既然你想报答我家娘娘,那娘娘想问一事,你需得实话实说。”
姚嬷嬷心头闪过一阵犹疑,便马上笑答:“娘娘要问什么,我若是知道定然不会有丝毫隐瞒!”
“三年前那个叫作聂小小的侍婢投井自尽,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姚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眼珠子转了转:“是,是我发现的。”
琥珀盯着她:“那日娘娘无意中问了几句,那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落到井里去的,看来并不是自己投的井。娘娘想知道,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姚嬷嬷心里暗道,难不成聂小小在侧妃娘娘面前告了她一状?但看样子又不像,如果侧妃娘娘当真知道是她犯的事,今天定然就不会是琥珀来找她问话了。她试探着道:“当初我也是像往常一样去照看当时的被禁足的慕容氏,无意中发现井里的人,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姚嬷嬷!”琥珀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她这些年随着唐清婉的地位提升,也觉得自己是这府里最上等的侍婢了,一改以前小心听话的样子,变得犀利起来。
“姚嬷嬷,你既说娘娘对你有恩,你可不能有话藏在肚子啊!”
姚嬷嬷尴尬地笑笑,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琥珀姑娘,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瞒娘娘呢?”
琥珀也不与她兜圈子:“娘娘想知道,当初聂小小掉下井一事,与先王妃娘娘有没有关系?”
她特意在“掉”字上加重了音,稍微醒目的人一听便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姚嬷嬷是什么人,立时便反应了过来,心中那块石头也下了去,心底冷笑,原来这个侧王妃那股子醋劲还没消,与个死人也要较个长短,面上却显出不解的样子:“老身愚钝,还请琥珀姑娘说明白些。”
琥珀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当时是不是先王妃让你将聂小小推进井里去的?”
姚嬷嬷装作大惊的模样:“哎呀!琥珀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若是让王爷听见,老身又免不得挨一顿板子了,我这身子骨可吃不起呢!”
琥珀讥讽地笑了笑:“王爷打不打你板子,我们娘娘可是说得上话的。如果你不肯实话实说,那恐怕我们娘娘也保不住你了。”
姚嬷嬷苦着脸:“琥珀姑娘,你是要听什么实话呢?”
要听什么实话?实话难道还有选择的?在门外的童心听得一头雾水。
琥珀邪了她一眼,不答话。姚嬷嬷笑了笑:“老身可不敢做这杀人放火的事!不过嘛,事是不是先王妃做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姚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琥珀知道她是想将自己摘个干净。
姚嬷嬷又说:“那聂小小啊,原本是先王妃最贴心的侍婢,当初多少丫头在先王妃身边都没能服侍超过三天,就她能一直侍候着先王妃,所以先王妃有点什么事,聂小小最清楚不过。如果她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为免张扬出去,落得那个下场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这话歹毒,明知先王妃一直是如今的侧王妃心中的一条刺,但她却要将聂小小拴在这条刺上,如果侧王妃想知道些什么,就必定不会放过聂小小!
而她心里清楚得很,聂小小之所以能在慕容因身边侍候那么久,无非就是因为她太胆小了,又听话,府里找不到一个比她还好拿捏的人。而如今这个最好拿捏的死丫头开始反了,不但反了还给她挖了一个大坑!如果不是她措不及防,哪会着了那个小丫头的道?
一方面她将聂小小往先王妃那边引,另一方面又撇清了自己的杀人事实,再者也不会得罪侧王妃,可谓一石三鸟。
琥珀将信将疑,但也问不出更满意的回答,她轻轻“哼”了一声:“姚嬷嬷,你若想在这府里继续待着,就要认清楚主子是谁。不管谁来问你当年的事,你都要像刚才那样实话实说,明白了吗?”
“琥珀姑娘,老身醒得的。”姚嬷嬷暗中得意,既然自己走上了这盘棋,日后想要接近侧王妃再翻身,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她眼中滑过一丝阴狠。聂小小,侧王妃要的不过是先王妃的罪证而已,若你将实情说出来,却不满主子的意,你看她会不会替你作主?
琥珀留下一锭银子便起身出门,姚嬷嬷送到门口,正好遇到推门进来的童心。两下打过招呼便行各自的事去了。
童心看着琥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舒服。
刚才琥珀那话的意思明明就是要姚嬷嬷无论如何都要将小小当年投井的事拉扯到先王妃身上,原本她也不喜欢先王妃的,但刚才听她们的话,好像这事也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简单,如此生硬地说先王妃把小小推进井里未免太过了些。侧王妃娘娘不是菩萨心肠吗,她平日里与人为善,听闻与先王妃还是旧识,怎么会对一个死人这么计较呢?
她摇摇头,主子家的事原本她们下人就不该多管,于是扬起笑脸朝姚嬷嬷道:“这几日有些忙便没来看你,你这里倒还热闹。”
姚嬷嬷不屑地一撇嘴,冲着琥珀消失的地方道:“不过是狐狸来帮老虎看管着院中的兔子罢了,哪有什么热不热闹的。”
童心听不懂她的话,摇了摇头走进屋去,见桌上放那杯茶水也不客气,拎起来就喝了。姚嬷嬷一瘸一拐地跟了进来,看见她放在桌上那个布包就问:“你这是带什么来了?”
“哦,这是朱管家说外面有人要带给你的,怕是家里送来的,你看看。”
姚嬷嬷拆开布包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只小小的鞋。那只鞋是她孙儿的,她一看便知道。心想这是家里人知道她想孙子了,特地让人带了只鞋来让她睹物思人罢,将屁股上的疼也忘了,连忙把信递给童心:“你快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
因为家里没人识字,通常家书都是找人代笔送过来,又在府里找识字的侍婢念给她听的。
童心拆开信来,刚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姚嬷嬷见她脸色不对,也有些发急:“怎么了?是不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童心困难地看着她:“姚嬷嬷,你别急啊!这信里说你的孙子被人绑了,绑他的人说知道你在王府里做事,要你拿两千两银子去赎人,否则就……”
“什么!两千两!”姚嬷嬷吓得瘫坐在凳子上,但刚坐下去又被屁股上的伤痛得弹了起来。
童心连忙去扶她:“姚嬷嬷,你冷静些,也不知这信是真是假,我们还是找人打听打听清楚吧!”
姚嬷嬷猛的扑上前去抓紧那只小鞋子:“这是我给我大孙子亲手绣的鞋!错不了!天哪,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我去哪里找那么多银子!”
之前她将所贪的银子大部分寄回了家,这种快钱,自然花得也快,她的儿孙都得的比当地的富户还风光一些,想必是因此惹了人的眼。因为贪赎的事发,陈嬷嬷从她屋里把剩余的银子都搜走了,此时让她上哪儿去找两千两银子?
童心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去求求王爷吧!王爷一定有法子。”
但姚嬷嬷哪里敢去见王爷,贪银子的事在陈嬷嬷那里了结便了,如果一旦被王爷知道了,岂不将事更加惹大了?
“要不去求侧妃娘娘吧?她心善,会帮你想办法的。”
侧妃?她不过把自己当成指证先王妃的一颗棋子,这是最后的一步,如果这个利用价值没了,她在王府里也便没有价值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那一步!
她一边摇头否定童心的提议,一边心急如焚想着怎么才能弄出两千两银子来。
突然,她下了决心似的握住童心的手,眼神坚定地道:“此事就你我二人知道,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童心有些担心:“可是……”
姚嬷嬷放开她的手,双掌按在桌子上,枯瘦的手背上突出几道青筋:“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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