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后,整个福薪院重归静寂。洛星宸低垂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人,微风吹拂着她的发带,整个人看来格外清凌。淡淡的发香浮动在洛星宸的鼻尖,他问:“你早就知道?”
聂小小点点头。
“为何不说?”洛星宸皱了皱眉,仿佛有些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聂小小抬脸淡淡地笑了笑:“说了,有谁会信?”
事情已过去三年,无凭无据的,单单一个小侍婢的话,谁又不能当真呢?若是她一早就站出来指证姚嬷嬷和李七,怕是连王府的门都进不来!
洛星宸静默了。这是发生在他宁王府里的事,竟然有人敢贪渎行凶,而他身为一家之主,竟然纵容这些人在他的眼皮下面犯事!其实这个王府,何曾是慕容烟口中那个“家”?
他一年到头在京中所待的日子不过月余,莫说府中事务全交给了下面的人,便是娶在家中的妻子也是聚少离多。若当初他能静下来与慕容烟多相处一阵,是否便不会误会她而发生后面的事?
闭了闭眼,锁住一腔愁绪和内疚,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一扫颓丧:“看来本王的王府里也需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聂小小浅浅一笑,露出唇角一个小小的梨窝。
第二日便有侍卫传来消息,说姚嬷嬷发生意外,死在城外的悬崖下。洛星宸并没有派人调查她的死因,也没吩嘱去帮她殓葬,只让人交给官府办理就是。倒是姚嬷嬷的儿子媳妇抱着孙子找到唐清婉哭诉了好一阵。唐清婉还没来得及利用姚嬷嬷指控慕容烟,这次错失一颗棋子本也不耐烦,便给了他们一些银两打发了。
但经过此事,洛星宸倒难得开始亲自整顿起宁王府的所有事务来,一大早便招了唐清婉、朱管家、陈嬷嬷、李七等人到正厅里议事。
府里出了姚嬷嬷的事,陈嬷嬷和朱管家自然先罪己了一番,洛星宸将他们的月银各减了半年以示惩罚。
原本正妃不在位,府中杂事交给侧妃打理最为合适。但唐清婉自落胎之后,身子一直都时好时坏,受不得累,是以才由陈嬷嬷一直撑着。洛星宸考虑到陈嬷嬷的年事已高,便指派了东儿去辅助她,由南儿接替东儿的位置。东儿做事利落对王爷又最是忠心,陈嬷嬷很是满意。后来东儿大刀阔斧,将整个王府的下人们从上到下都梳理了一遍,该奖的奖该罚的罚,好生整顿了一次风气,还和琥珀起了些争执,这已是后话。
王爷要留府“养病”,朱管家自然回来亲自打理府外的田产和生意,人手不足,便调了李七去管理府外的生意。李七高兴不已,到外面管王府的生意,随便交给他一个铺子都是份肥差,自然是磕头表示了一番定要鞠躬尽瘁的话。
听到此处,立于一旁服侍的聂小小眼中闪过一丝疑云。洛星宸明知李七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会仍旧对他委以重任?或是他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正想着,突然听到洛星宸叫她的名字,她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走上前:“王爷?”
洛星宸道:“你重回王府不久,怕对侧王妃服侍不周,琥珀最熟悉清儿的习惯,以后幽兰院还是让琥珀掌管较为适合,你便负责福薪院和听香院吧。若有不明白之处,需得多向朱管家和陈嬷嬷请教。”
琥珀陡然间由一个贴身侍婢升了一院之掌,十分欢喜,连忙谢恩。唐清婉知道留不住聂小小,便也没有什么意见。但她心中始终有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怪异感觉,只是觉得王爷对这个侍婢格外不同。
福薪院可是个人人不敢沾的地方,便是在打扫时有丁点的不如意,也免不得被训斥或处罚,有人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不单是朱管家和陈嬷嬷,便是其他的侍婢们也都暗自高兴。
聂小小应了是便退到一旁去了。
李七所管的是几间布坊,位于京城最大的市集里面,是京城里最大的布坊之一。其中一间的对面不远处就是听风楼。
他自从升做布坊的掌柜,便换了一身派头,穿的是布坊里最好的丝绸,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模样。布坊里面的伙计知道他是王爷亲自指派下来的人,更是处处巴结讨好于他。
对面的听风楼里一间开着窗户的厢房之中,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一袭银白暗云纹的锦袍,中间配麒麟纹饰束腰,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眼中的神色晦莫如深,正是宁王洛星宸,听风楼许久不曾来的贵客“逍遥公子”。
而他对面坐着穿着玄色束身衣,外罩玄色马甲,高束着头发上扣了个银质发冠的俊俏公子,却是瞿白。
瞿白笑看着对面布坊里面指挥着人做事的李七,转过头来笑问:“你是准备动他了?”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邺城的事,那这人再留下也没有什么用了。”洛星宸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瞿白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这个宁王看似风光,但自从成年之后便被派到四方奔走,不是出使别国便是巡游各州府,皇帝便是怕你一旦闲下来,稳坐京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在你的宁王府也放了眼线。这个皇帝满口仁义,世人都道他待你如亲子,却不知他从头到尾都在防着你罢了。”
洛星宸眼波不动,低头饮了一口茶:“他也只是为自己的亲子谋算,毕竟有我这个‘前太子’在,他便会担心轩儿以后的龙椅坐得不安稳。”
“这些年你为了为了减轻他的疑心,明知这听风楼是他的地方,却将自己扮成逍遥公子故意到这里风花雪月,府里一直留着他的人也未曾剪除,可他还是不放心。不单在朝中培植王霆沾他们这些武将刻意削弱你的权力,更是在民间散出对你不利的传言,将来他若真要动你,倒是冠冕堂皇了。”瞿白的杯子里和他不同,他喜喝茶,自己却喜欢饮酒。两人性子本就不相同,换他,忍不了!
洛星宸不语。其实他早就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让仁景帝安心,以前委屈求全也不过是为了隐藏邺城的事而已。那一天,迟早要来!
瞿白又道:“如今你一旦动了李七,便是直接与他撕破了脸,可需要我们早点做好准备?”
洛星宸轻轻一笑:“不需我动手。”
“哦?”瞿白有些不明白。
洛星宸朝窗外示意:“若他只是安安份份做他的眼线,我倒不至于现在动他。不过既然惹到了别人,还是应该给别人报仇的机会。”
瞿白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正有一个穿着青衫的清瘦男子走进布坊旁边的钱庄里。他还是不明就里:“逍遥公子,你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
洛星宸眉毛微挑:“你可知这个人是谁?”
“他脸上戴的面具可是齐昊飞以前做给慕容烟赔罪的。本来这些面具藏在福薪院里,但前几日我发现它们被人拿走了。”福薪院里的一草一木,洛星宸心里清楚得很。
瞿白饶有兴味,身子往前一探:“是你王府的人?”
“聂小小。”
“聂小小……”咂摸着这个名字,瞿白偏头问,“女的?这又是谁放在你王府里的?”
洛星宸摇了摇头。萧狐查到聂小小的背景并无半点可怀疑之处,不过有件事很奇怪,那日在沐佛会上揭穿唐清婉的妇人,竟然也与她认识。如果她只是想报复姚嬷嬷和李七的话,为什么会把唐清婉牵扯进来?是以洛星宸才将她从幽兰院调了出来,以免她真的有什么叵测之心。
瞿白仰头灌了一口酒,晒然:“这倒是奇怪了,还有事情是你宁王也查不出来的?”
洛星宸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醒悟过来:“你是想让我留意她?”
“你总算还有点脑子。”这回轮到洛星宸舒颜而笑。
瞿白无所谓地耸耸肩:“一个小小的丫头,倒是不难。不过,看样子她是要去招惹齐昊飞那个混蛋啊。沾上他的事,我可避不及!”
两年了,这两人竟然还在斗气。
原来那间布坊旁的钱庄,正正打着的大字招牌上写着“齐记钱庄”的字样,正是齐家的产业。
洛星宸微微抬眼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我已经书信让齐昊飞到京城来了,他现在已经在路上。若是你怕的话,这个任务可以不接。”
虽然明知他使的是激将法,但说到齐昊飞的事瞿白便淡定不了,他瞪圆了眼,冷哼:“我哪是怕他,不过是那小子不要面皮,我不同他计较而已!”
洛星宸只管吃茶,但笑不语。
齐记钱庄里如常地迎来一位普通的客人,这位客人将一百两现银兑换了银票,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那掌柜的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一百两银子,后面惹出一场风波来。
从钱庄里出来的聂小小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此刻的她脸上戴着齐昊飞曾经做过的面具,又穿了男装,摇身一变成了个样貌清俊的小公子。他站在布坊的门口看了一阵便闪身朝城边的石子巷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听后面有人叫他:“兄台,你掉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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