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为何不说与金阳听?”
被崔九真这么问,世华低头浅笑起来,良久她叹息一声,苦涩说道:“说了又有什么用?”
反正都是要忘掉的,百年之后,金阳将会是全新的生命,不带有任何关于前世的记忆。
自己唯一能做的,是一遍又一遍地寻找她,然后短暂的相聚,再次分离,再次寻找,再次相聚。
“崔九真……金阳此次登基之后,会杀了我吗?”
崔九真眼中充满怜悯之色,最终在世华明亮的眼睛下败下阵来,朝她微微一笑:“我看到你喝了她赐的毒酒。”
不负众人所望,金阳攻下了皇城,代替金宝成为了端朝的皇。
金阳登基,底下的那群大臣反倒乐意,与其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登基,还不如让手握漠北兵权的金阳登基,这样端朝的江山还能安稳些。
就跟崔九真说的一样,金阳登基之后确实没有伤害金宝,反而将他封为了皇太子,端朝的储君。
待厚葬了林静娴之后,金阳矛头一指世华,直接把一碗毒药给她送了去。
“世华皇太后思念太宗思念的打紧,如今该是和太宗团聚的时候了。”
负责传话的小宫女满脸无奈,支支吾吾向金阳汇报:“陛下……皇太后不喝,还叫您过去呢。”
“把她脖子捏着灌下去,这个很难吗?”
底下的小宫女只是缩着脖子,一声不哼。
金阳愤愤将手中的奏折摔下,冷声把小宫女喝了出去。
崔九真在后面站着,坏笑打趣道:“怎么,可有拿世华如何的法子?”
金阳烦躁地拿手指抵住眉心,缓缓说道:“金鸿和金尧最近在闹,暂且抽不出手来护着世华,要动手就趁现在这个时候。”
“陛下……可要亲自去一趟?”
金阳只是叹气,自言自语说道:“她害我母妃染了风寒死了,一命偿一命,我取了她性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说完,她皱眉吩咐道:“崔九真,你跟我来。”
“世华今天必须死,她害了我母妃……我还能饶过她不成?”
明明都可以把林静娴接出去享福了,偏偏世华阻挠,不但造就了这么一个结果,还害死了林静娴,金阳气啊,恨不得一剑炎耀砍了世华的脑袋。
自金阳登基之后,还是头一遭见到世华,她应该过得不怎么好,也许是下面的人照顾疏忽了,她面色暗淡,形色枯槁地坐在窗边,面对这一杯金尊盛着的的毒药。
“怎么不喝?”金阳走了过去,皱眉看了一滴未动的毒药,又将目光转到世华脸上,加大了声音:“你非得我捏着你的脖子把药灌进去是吧?”
她愣愣地抬头,声音带了一丝哭腔:“金阳……我不想喝。”
“我想活着。”
原本黄莺一样动听的声音如今就跟锯木头一样粗糙,可见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
“谁不想活着……你想活着,我母妃就不想活着了吗?”
世华脖子一梗,赌气叫道:“她本就不想活着了!”
金阳眼睛一瞪:世华,你敢!?
而世华却没有一点畏惧之情,紧盯着金阳的眼睛,倔强说道:“林静娴活着也没意思了,金勉人早已死了,她在静桂苑中苟延残喘至今,你以为是她想活着?你错了,金阳,你错了!”
“林静娴活着唯一的念头就是终有一日能看到她的某个孩子坐上皇位,她最后等到了你……看到你登上皇位,她这才放心走了。”
“金勉去了之后,她一直都很想念金勉……侍奉她的侍女说她经常自己一个人说话,一会儿是金勉,一会儿是她自己,已经疯癫了的。”
“你以为林静娴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还不是看你长得金勉!”
听到世华的这些话,金阳逐渐红了眼睛,眼里的怒气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越烧越烈,最终席卷了她的理智,含恨向世华一字一句说道:“即使是疯癫了的……我只要她活着,活在我身边就好。”
“而不是被关在棺椁里,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至少她活着,我还能和她说说话,还能泡茶给她喝一喝,还能看到她朝我笑的样子。”金阳气到全身颤抖,冷冷笑了起来,“但是死了就是死了,我连看她都成了一种奢望啦。”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当中,只剩下世华剧烈的喘息声,她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大口喘着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样。
“你自己喝了那酒吧,别逼我对你使手段,到时候弄得你颜面无存可就别怪我了。”
“那我呢?”
金阳疑惑地看向世华,有些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世华一张脸已经苍白,手掌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却还是执着地看着金阳:“我死了,你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么?不也不能与我喝茶了么?不也……再也看不见我对你笑了么?这一切都无所谓是吗?”
金阳紧捏着拳头,良久她浑身松懈下来,眸光转向了推开门走进来的崔九真。
他倒是安逸的很,脸上带着风和日丽的笑,无比悠闲地走了进来,笑盈盈朝金阳行了个礼,又向世华颔首。
金阳皱眉:“你怎么才来?”
“来的路上看到鸿王爷了,见他一身是血,所以问了问缘由。”崔九真笑着,只是那笑容越发瘆人,露出的牙齿闪着森白的荧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变身厉鬼似的。
“我见鸿王爷满身是血,问他这血从哪儿来的,他但笑不语,说做了一件好事,我便问他做了什么好事……”崔九真停顿,笑着看向了世华,双手一合,发出了一道脆响,“他说他杀了一个万恶不赦的混蛋。”
“哦?”金阳挑眉,环手问他:“那个混蛋……可是金尧?”
“陛下可真神了,怎么就知道是金尧?”崔九真继续说,连眉梢都带着笑意,明明在说兄弟相残的事情,语气却轻轻松松,仿佛和金阳在说一件好笑的事情,“我当时也没猜出来,直到鸿皇子说是尧皇子,我这才知道他做了什么,惊讶极了,故跟他说杀害皇子是要判罪的,结果陛下您可知道鸿王爷说了什么?”
“他可是说他哥哥是天底下的皇帝,故他杀人,没人能奈他如何?”
崔九真猛地一拍手,笑:“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且由他猖狂几天吧,等过了这阵子我忙完,他便要动身去凉州了。”
“呵呵呵呵呵呵……”世华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她大笑,手掌用力拍打着身下的软塌,指着金阳笑道:“什么哥哥?姐姐才是吧?也就金阳你能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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