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爹要离开,宋晓芸有所预料。可是他走的那么急,却是大家没有想到的。
年初二一大早,宋明风里里外外就找不到戚老爹的身影了。他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被褥和被子都卷好塞进了衣柜里。床板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排木板。
“姐姐,你说戚爷爷真的就这么走了吗?”宋明风一大早红着鼻子,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委屈。他跟着戚爷爷这么长时间,早就拿他当自己的亲爷爷了。
“看样子他是一大早就离开了,明风,你也别哭,戚爷爷他也会想你的,他只是年纪大了,需要回乡休养而已。”忍住不告诉他们他们事情的真相,这个世界许多黑暗,她不想这么早告诉这几个孩子。
宋明意拉走了宋明风和宋晓菓,说是带他们上街买糖果吃,也算是苦中给自己找点甜吧。
沈益来的时候,宋晓芸正在收拾东西,把银子和地契房契还有户籍等等贵重的东西放进工作室的抽屉里。
留下二两银子做日常开销,其余一并塞进了工作室。如今她很没有安全感,这个家一个成年人也没有,她不能将家当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她觉得很危险。
沈益进了院子,不自在的抖了抖胳膊。这个院子今日真是安静怎么说现在也是新年,这宋家怎么一点氛围都没有?转念一想,人家刚死了爹,娘有接着被害了,恐怕就算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也高兴不起来吧。更何况是家人大团圆的新年。
“他们几个呢?”
“上街去玩了。”
“哦。你怎么没去?”
宋晓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道:“如果我说我是在等你呢!”她的心里的确在盘算着去县衙找这位沈公子,没想到他倒先来了。
“啊!等本公子?你怎么知道本公子今日会来?”沈益有些不自在的往前院走了走。
“听说,前院戚老爹将这座房子都转给你们了?那他人呢?”昨天季先林同沈庸说话,他正好路过,听了个大概。
“他一大早离开了。”宋晓芸一想到戚爷爷,就莫名心头一把心酸泪。那什么鬼封建思想,害的一孤寡老人背井离乡。
“哦。”沈益拉长的回声。“对了!今日来,我是想同你说说你娘的案子。”
宋晓芸一听此话,立刻跑到沈益的跟前,仰面问道:“案子!沈公子你是说,县衙终于肯给我娘立案啦?”
不怪她欣喜,她可是亲眼看见衙门的案卷上写着刘氏落水溺死的结论,很明显是不想安排人力物力去调查的。
沈益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把头撇向一边。“没有,不过我会继续查下去的。你放心,本公子一言九鼎。”他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脯。
原来还是没有立案,只不过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热枕心肠。
“那有劳沈公子了。”宋晓芸的眸光暗了暗,又低着头走到廊下的藤椅下坐了下来。
“你别丧气嘛,虽然没有立案,可是陈捕头和季师爷都表明要帮我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那凶手就会被我们找到,到时我们便将之绳之以法。你就别太难过了。”沈益一脸嬉笑的靠在榕树上。
突然间想到什么,宋晓芸猛地站了起来。“沈公子,这个案子并非没有漏洞,不如你从守城的兵士那里着手。总觉得他们的证词怪怪的。”
“嗯,原来你也想到了。”沈益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丫头,不仅灵秀,脑袋瓜转的也挺快的,真是不可多得。
“这个本公子早已想到了,昨日已经去找过那提供证词的兵士。你猜怎么着?”
“怎么?被灭口了?”不会这么快吧,果真是有鬼,宋晓芸心下暗想。
沈益朗朗笑道:“你这丫头,这倒不至于。只不过那日之后休假回乡了,县衙还要消了他的案集,说是今春不再来了。”
这样就很奇怪了,大楚朝的捕头衙役守城兵等粗吏都是可以世代相袭,算得上一个铁饭碗。李大成在守城队的位置得之不易,怎会突然又回到那山脚旮旯里?
“这就很有猫腻了!他的家乡在哪儿?怎样能找到他?”宋晓芸很焦急,好不容易有这一条线索,如果断了,可能这个案子要永沉大海了。
“对,我也觉得有‘猫腻’。”沈益突然捂嘴狂笑,这是个什么新鲜词。
“他的案集我偷偷从季师爷那里誊了一份,上头有他的户籍记录。本公子打算明日启程去寻他,乡平镇离赤水左右不过三日的路程。”
“你自己去?”宋晓芸虽然很想早日揪出凶手,可是她和眼前的少年并无深交,他不过也才十四岁,这样好像不是很好吧?
沈益两手一摊,抚了抚天蓝色的锦袍。“那有何办法,县衙没有立案,陈捕头也不可能安排人前去。”
“你爹不同意?你还是不要去了。你是县令公子,不能安排一个人去吗?”眼前之人怎么看也像个富贵书生,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县令不会轻饶了他们一家。
“他当然不同意,他一向如此。”沈益脸上闪出一丝嫌恶,实在无法赞同他父亲的为官之道。“没事,你别这样看我。本公子的功夫也不错,不会怎样。更何况只有我去,才能问出一些别人问不出来的。”
宋晓芸这倒吃了一惊,眼前这纤弱少年居然还会武功,真是没瞧出来。
“如此,那便劳烦沈公子了。等找到真凶那日,你就是我宋家姐弟的大恩人了。”宋晓芸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没想到时至今日,帮她确是这样一个翩翩少年。
一骑黑影一闪而过,马儿狂奔,不到三日一袭蓝衣的沈益便出现在了乡平镇的牌坊下。
乡平镇是平山下的一个小镇,只有一条三丈宽的街道,商铺只有五六家。说是一个镇,倒像几个村落的临时集市。
沈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张纸正是誊写的李大成的案集。仔细的再看了一遍上面的住址,再次放进了胸襟的内袋里。
拉住一个赶着牛车的老伯,沈益扬声问道:“老伯,请问李家庄怎么走?”
老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才笑着回道:“可是平山东面的李家庄?”
“对!对!就是平山东面的那个李家庄。”
“喏,从这条路直走,走到一个草亭那儿上山十里处,围着一个池塘的就是李家庄。小公子去李家庄干什么?那儿也没剩几户人家了。”
平山东面良田少,荒地多,就李家庄一个村落。本就十几户的小村庄,这两年庄稼种不好,陆续都搬走了,只剩下几户了。
“无事,寻人的。”沈益道了谢,也无意同老伯说太多,牵着马往老伯指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泥泞小路,有些地方还陡的很,骑马根本不行,好在只有十里路。勉强牵着马继续走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也不敢将马儿留在山下。
好不容易到达李家庄,天已经黑的看不见脚下的路了。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沈益自然靠了过去。今天就算没有找到李大成,在这荒村里也要找户人家投宿一宿才成。
纵使自小习武,这早春之际,夜里依旧冷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