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香是贡品,在北直隶,一两乌香等于一两黄金。”李直看布囊的眼神明显透着感兴趣的光,但身子依旧巍然不动的坐着,口中缓缓的说道:“当初万历皇帝一年也不过两三百斤的量,它的原产地暹罗种植得也不多---你哪里来的种子?”
“这李老板就不用多问了,我有就行。”聂尘把布囊轻轻摇动,里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李老板就评一评,它值不值二十担白丝。”
“乌香虽贵,但用的人不多,有价无市而已。”李直沉吟片刻:“种植起来没有销路,用途也很单一,只能特供贵人们炼丹修道,不然早就在大明铺开了,你这袋子乌香种子值不了那么多白丝。”
“李老板懂行啊,不愧是老行商。”聂尘竖起大拇指道:“不过乌香的妙处,可不只是炼丹哦,李老板看看这个。”
他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
李直扫了一眼,看到盒子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膏状物,黑乎乎的,像一块深色的年糕。
东西其貌不扬,但异香扑鼻,一股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味道随着盖子的打开立刻溢满了整间屋子。
“这是什么?”李直抽动鼻子,嗅着空气里的气味。
“福寿膏,乌香提炼而成的,万历皇帝的最爱,宫里常备的药材,有壮阳的妙用。”聂尘道:“日本幕府将军,也喜欢这个。”
李直伸手接过盒子,看向聂尘:“你对倭国还知道些什么?”
“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聂尘微笑着答道。
李直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你的福寿膏,跟平常的不一样。”
“我做了改良,使用方法也略有不同,只要向倭人将军略作演示,我敢保证,他一定会离不开这个的,因为其乐无穷,谁用谁知道。”
“有这样的功效?”李直不大相信,他又深吸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怎么用?”
“点燃了,放在铜炉里,用这个吸。”聂尘抽出一根细细的铜管:“不过这玩意儿伤身,后患也无穷,不能在大明销售,只能卖给倭人。”
“伤身?”李直重复一句,接过管子颠来倒去的看。
“但凡**的东西,都有副作用。”聂尘心不慌气不短:“卖给倭人,我们不吃亏。”
李直左手拿着盒子,右手拿着管子,左右看看,低头思量。
少歇间,他抬头疑惑的问:“你的话当真?”
“当不当真,李老板可以试一试,二十担白丝,对大通商行不过九牛一毛,万一是真的,交好了幕府将军,贵商行在倭国足以获得比二十担白丝的价值高得多的好处,为什么不试一试?”
“这是冒险,十担,不能再多了。”
“十五担。”
“十担,已经很多了。”
“十五担,我送一盒福寿膏。”
“.…..”
“呵呵,聂兄弟,若不是你长着一副少年郎的模样,我还真以为你是黄程那老小子化了妆坐在这儿跟我谈价钱,不过,成交。”李直起身,把盒子放到手边的桌上:“我给你赊账。”
成交了!
郑一官和郑莽长大了嘴巴,瞠目结舌,简直不能自已。
十五担白丝,价值数千两白银的货物,就这样白赊给了聂尘。
他们无声的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他们根本想不到,一袋只能结出炼丹果实的种子和一盒能当春药的膏糊糊,居然能让澳门最大商行的老板甘心用数千两白银来交换。
莫非倭国很缺春药吗?
倭国将军都是不知疲惫的种马?
“多谢李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能去确认货物?我验货拿到凭证后,立刻写字据。”聂尘起身道谢,并没有欣喜若狂的表情,冷静得很。
李直意味深长的看看他,唤来一个掌柜,吩咐了几句,那掌柜就躬身答应,带聂尘三人去码头大通商行的船上验货。
“货到平户,卖掉之后,十五担白丝的银子就能在澳门这边兑现,你的银子一厘都不会少。”送聂尘出门时,李直站在门槛上道:“最多两个月,聂兄弟你就可以有几千两银子的身家了。”
“李老板的扶持,聂尘没齿难忘,日后时机成熟必有报答。”聂尘画了个饼,拱手道:“这件事我也会告知佩德罗先生,他一定对李老板的大方有很高的评价。”
“那就有劳了。”李直又把眼睛眯缝起来,客气道。
聂尘告退出门,跟着大通商行的掌柜向码头走去,一路上那掌柜不时的朝聂尘打量,心中惊疑这小伙子什么来头,居然可以让一向精明的大老板破例送银子。
跟他同样心思的,还有郑氏兄弟,走得一段,郑一官终于忍不住道:“聂兄,前些天你倾囊而出,从几个红毛鬼水手那里买了种子,居然能有这用法,莫非你早就知道这乌漆嘛黑的玩意儿能挣大钱?”
“钱是能挣,只不过挣了生儿子没**。”
“啊?”郑氏兄弟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顺过来。
郑莽本能的摸了摸屁股,觉得那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不过卖给倭人,就不同了,生儿子一定有**。”聂尘又道。
“哦。”郑氏兄弟抚胸吐气。
郑莽心中一定,顿时发现屁股上的东西又长回来了。
郑一官想了想,用前面大通商行掌柜听不到的声音着问:“若是能挣大钱,想必是长远的生意,只用十五担白丝就卖出去,是不是可惜了?”
“从乌香到福寿膏,是要经过制造流程的,过程很简单,但我在给李直的膏糊里加了些别的香料,一时半会,他弄不明白。”聂尘答道,眼里闪过狡猾的意味。
“倭国只要有贵族带头吸食,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弥漫全国,我们垄断了制作工艺,今后这项生意,就是我们吃喝不尽的金山银海。”
“这么厉害?”郑氏兄弟咂舌,继而向往:“那不是发了?”
“我告诉你们,无论今后乌香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好处,你们都不能碰,也不能在大明朝的土地上买卖,要是有一两乌香制品流到我们的同胞之中,就是我的死敌,不死不休!”聂尘面色一变,严肃无比的厉声道:“这个原则,你们要牢牢谨记,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
“知道了。”聂尘的表情和严词令郑氏兄弟浑身一抖,两人早已见识了聂尘无中生有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哪里还会不听他的话,立刻决然应承下来。
去码头上船点货,不过例行公事,大通商行去往倭国的走私船基本上半个月一趟,下一次的货物正在上船,舱房里的白丝堆得顶到了天花板,十五担只不过占据了其中很小的一点。
事情很快结束,聂尘三人走在了回程的路上。
码头到澳门城的黄土道路平坦规整,三人心情愉悦,走起来飘飘然的很惬意,郑氏兄弟开始商讨发财之后该如何花销。
修房子娶老婆,买田地置家业,留下子孙百年的家产,是这年头寻常人们的宏图大业,聂尘听着,莞尔一笑。
这些都不够,他思量的,比这个要远大得多。
战乱要来了,光靠银子多,是不能长久的。
一路就这么走着,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靖海商行的一个小伙计。
小伙计是翁掌柜的跟班,正神色焦躁的左顾右盼,远远的瞧见聂尘,立马跑了过来,跑得惶急,差点摔了跟头。
聂尘还没开口打招呼,他就先张嘴了。
“不要进城!”小伙计扯着聂尘的衣袖,急切得满头是汗:“翁掌柜要我来找你,不要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