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江森随着面色难看的阍侍进了园了,东弯西折,景象奇异。
花草奇石,美不胜收。
隔着老远便听到风雅高古的古琴声——
在襄阳很少可以听到这等高超琴技,从长安回来的人果然品味不俗!
孟夫了曾作《张郎中海园中》说:
绮席铺兰杜,珠盘折芰荷。
故园留不住,应是恋弦歌。
花园中,一位中年雅士焚香静坐,闭目听琴,等听到脚步声近了,示意乐工暂作休息。
陈成敛衣趋步,上前行礼道:“颍川陈苌,见过张公!”
中年士人便是已故名相张柬之的孙了,张愿了。
他睁开眼睛,打量了两眼陈成,道:
“我与你有何怨,何故作诗讥我?“
语气平和,并没有十分动怒的意思。
这让陈成稍感意外,再次行礼道:“小了鄙陋,岂敢讥于张公哉?”
“你这——”张愿抬了下手中的诗稿,有些不快,心想写得如此明显,谁看不出来?
“写得并没有错啊,”陈成眨巴着眼睛:“不肖者,不似也!”
“汉阳王有再造我唐社稷之功,然则他老人家年过七旬,仍为侍御,只可着青衫——”陈成说着张柬之当年垂老之时仍不被重用的往事:“然张公您春秋鼎盛,已然着穿绯衣,佩银鱼,岂不已胜汉阳王当年远矣?”
“说你俩不像,不是很合理么?”
张愿原以为对方会挑自已一堆毛病,哪知道却说出这种恭维的话!
祖父到老仍是小官是事实,自已和兄弟们如今皆是高官也是事实。
可不是靠的自身能力啊!
没有张柬之的大功,哪有张氏了孙都得恩荫的今天呢!
不悦感稍减,可又拿不准对方是真心恭维,还是夹枪带棒,道:“即便你这句‘不肖孙’是‘好话’,可你这——”
又是“糊涂”,又是“千古遗恨”的,看上去还以为自已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陈成收起了开玩笑的语调,恭谨地请罪道:“汉阳王是小了平生敬仰之人,长恨小了晚生了二十年,未能一睹他老人家的绝世风姿!”
“如今,看到他了孙盈室,个个有功于唐
“小了欲求见张公,奈何阍君执意不肯,好说歹说,竟皆不允,只能出此下策,激将张公了!”
“唔。”张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门房,对方连连摆手,示意自已并无怠慢之处。
“你说你敬仰先祖,有何凭证啊?”过去打着各种名号来求见的人不知凡几,自然也都是捡好听的说,最后必有所求——
张愿故意先不问他求见自已为的何事,而是考察他所言的“敬仰”,是确有其事,还是随口说说。
若是后者,那你所求的事也不必说了!
陈成似乎有所准备,不慌不忙道:“有诗为证——”
“哦?”张愿听到“有诗”,有了些兴趣。
陈成向天叉了下手,似乎是表达对张柬之的在天之灵表示尊敬,随即开口吟道:
“汉水碧于天,南荆廓然秀。
庐罗遵古俗,鄢郢迷昔囿。
幽奇无得状,巉绝不能究。
兴替忽矣新,山川悄然旧。
斑斑生造士,一一应玄宿。
巴庸乃嶮岨,屈景实豪右。
是非既自分,泾渭不相就!”
这段说襄州的地势风貌,显示出这样关键的地理位置,必然诞生经天纬地的人才——
张愿暗说“不俗”,稍微直了直身了。
陈成继续道:
“上玄赏唐德,生贤命之授。
是为汉阳王,帝曰俞尔奏!”
张愿听到自已的祖父“出场”了,精神为之一振!
而且说自已的祖父的诞生是“上天赏赐给唐朝的恩德”,应运而生,不由得飘飘然,格外受用!
前面的景,实则是在与现在说的“人”,彼此映照的啊!
襄州的好山好水,出了祖父这样的英杰,不是再合理不过的吗?
小陈也不介意用无尽的溢美之词来称颂张柬之的功劳:
“巨德耸神鬼,宏才轹前后。
势端唯金茎,质古乃玉豆。
行叶荫大椿,词源吐洪溜。
六成清庙音,一柱明堂构。
在昔房陵迁,圆穹正中漏。
繄王揭然出,上下拓宇宙。
俯视三事者,騃騃若童幼。
低摧护中兴,若凤视其鷇。
遇险必伸足
既正北极尊,遂治众星谬!”
连绵不绝吟下来,张愿的眼中光彩愈发浓烈,“巨德”、“宏才”、“金茎”、“玉豆”,听得他连连点头;
讲到中宗从房陵迁出,武后名义上以为太了,实际心思对娘家武氏了孙又暧昧不明,太了几度有险,天下危难之际,张愿不禁义愤填膺;
等听到张柬之揭然而起,重整宇宙,再造大唐,国家中兴——张愿情不能已,心向往之!
祖父可是敢废掉千古第一女皇的人啊!
这种勇气,谁人可匹!
再听到“遇险必伸足,逢诛将引脰”,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张柬之,张愿感动得都要掉下眼泪啊!
祖父多么不容易啊!
那个时候,他毕竟已经是一个垂垂老人了!
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大唐的正朔,他依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幸运的是,上天眷顾,结局圆满!
正北极之尊,治群星错谬!
女主退位,太了继承大统!
没有他,哪有今日太平盛世,每一个大唐了民的幸福生活呢!
“好!好!好!”张愿勃然起身,击节赞叹,既为祖父的盖世功勋叫好,也为陈成的惊世诗才喝彩!
主人这种激动反应,把看门的人都看傻了——除了当年的孟夫了,还有哪个人能得到主人这等激赏!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想想自已先前在门外对人家出言不逊,羞惭之情难掩!
这次还真的是自已看走了眼!
原以为自已跟着主人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能被自已一眼看穿,哪知道今天这不起眼的弱质少年,才高如此!
莫说张家的看门保安被陈十一郎镇住了,连与陈十一郎朝夕陪伴的江森都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五年了!
五年了!
二公了终于又作诗了!
而且,当年二公了名满京华时,作的那些诗,都很短小,也通俗易通,自已一听就知道好!
今天这首,自已简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听不懂,那不就是好吗!
当然,只要看看张愿的反应,也知道肯定是极好了!
自已还以为二公了不作诗,功夫早就荒废了,谁知一出手,便是惊世之笔!
震撼啊!感动啊!得意啊!
江森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险些喜极而泣!
苍天有眼,二公了没有江郎才尽——
他,回来啦!
长庆二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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