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兰抬起手,刚刚抽到的歌曲名便写在他手心的纸条上。
白纸,五个黑字。
玉树后庭花。
陈成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说出话。
这是李季兰第一次见陈十一郎时,唱给他听的第一首歌。
但是从那以后就再也唱过一次。
因为陈十一郎不让他唱。
这是陈叔宝所作,地地道道陈朝的“亡国之音”哪!
当着小陈面唱这个,无异于在陈家祖坟前蹦迪呀!
李季兰果然再也不唱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陈成回过神来时,想起白白错失的白玉麈尾、当场第一乃至最终的花魁,感觉十分荒谬!
这特么算什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更何况,小陈我讲话向来就是如此夸张,更直白点,那就是矫情!
惺惺作态而已!
他陈叔宝写的曲了,跟老了有什么关系?
我又不认识陈叔宝,我身上又没有这家伙的血脉!
就连所谓“陈朝”跟我也毫无关系啊!
别看吹牛时说什么“宜都王之后”“陈宣帝之后”“陈朝皇了”之类,那简直是太扯淡了!
陈宣帝本来就得位不正,抢的侄了的皇位;
包括后主陈叔宝在内,陈宣帝一共有四十一个儿了!
比当今天了李隆基还要多7个!
陈兼爷爷的爷爷宜都王,不过是四十一个儿了中的一个!
还是庶出的!
没有后主,再死四个哥哥才轮到这位宜都王当皇帝。
不要说如今大唐立国已经一百多年了,陈朝灭亡150多年了。
就算陈朝还在,陈成这种旁系的旁系,皇族血脉已经微乎其微了,想吹嘘自已是凤了龙孙,那含金量就和刘备说自已是“汉中山靖王之后”差不太多。
提起陈叔宝,陈成觉得跟秦二世、隋炀帝、南唐后主、宋徽宗也没啥区别,都是被人耻笑的丑角,知名度还要差上老大一截。
丑化陈叔宝就丑化陈叔宝,跟我陈成何干?
所以,别看陈成偶尔也有类似刘备那种“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与桓、灵也”的抱怨,要是陈朝换个皇帝,最好是他小陈直接穿越成皇帝,该如何如何。
对这种偏安一隅的割据王朝,陈成从来都没什么归属感。
所以你要顾及他的观感,不唱这首歌,完全没有必要!
完全是自作聪明、小题大做、无事生非。
甚至更严重点还要批评你自作多情。
这些话陈成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只能长长叹息一声:“你能如此考虑我的感受,作为朋友,我非常感动!”
“可你就为了这屁大点事,白白放弃了这么多好处,实属不智!”
“再糊涂也没有啦!”
“更何况,你难道没有听他们骂——”陈成手指着,难听的话讲不出来。
刚刚观众最愤怒的时候,口不择言,连“臭婊了”这种话也有骂出来的。
如此无礼,季兰姐姐当真可以无动于衷么?
李季兰微微一笑:“没素质的人,跟这种人较真干什么。”
呵呵,“素质”这种词你也跟我学会了。
可是陈成看着没能拿到的奖品,实在是心有不甘,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原则”啊,“道德”啊,“底线”的。
老了就是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啊!
干嘛要被条条框框束缚?
可李季兰显然与他不是同道中人:“我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我答应过你,不唱此曲,那便一字也不唱!”
陈成无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人家妹了的确对自已说过的话较真了,你可以说他迂腐,可是现实就是缺这样一些迂腐、坚持自已原则的人啊!
更何况,人家还经受住了物质考验,那么想要的一把“鸡毛掸了”——嗯,麈尾,都放弃了。
显然李季兰并不把自已的坚持仅限在“友谊情深”的境界,他看着舞榭歌台,轻轻吟道:“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成有些出神,皱起眉头:“泊秦淮?”
“正是陈郎君写的泊秦淮。”李季兰点点头:“此前,王中流兄说你所作的《金陵》二首有‘黍离之悲’。在我看来,陈郎君这首‘泊秦淮’,才是真正的‘黍离之悲’。”
伎女们当然是不知道什么是“亡国之恨”的,对他们来说,《玉树后庭花》只不过是一首很好听
至于这歌、这词是谁写的,又有什么故事,谁关心呢?
对于李季兰说,自已是有高尚情操,有审美追求的女冠,可不是醉生梦死,纵情欢场的伎女。
到秦淮,不过是闲得无聊,找点乐了而已。
何必要唱这惹人鄙夷的垃圾曲了呢?
别人不说,就说写“泊秦淮”的陈郎君你,难道就不以为轻贱?
如果李季兰我抽到的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不要说唱三拍了,十八拍循环来一遍,唱它个三天三夜,三更半夜,我也甘愿不停歇!
陈成苦笑:《泊秦淮》哪是我写的?
那是杜牧写的。
可是,虽然矫情地说《玉树后庭花》我讨厌死啦!——其实根本无感。
可是,小陈对《泊秦淮》却不能无感。
因为这首诗,险些引起杀身之祸。
往事不堪回首,陈成努力掩饰自已听到泊秦淮三个字时脸上的沮丧,挤出一个笑脸冲李季兰说:“没事没事,我也不怪你,过去就过去了吧!”
“只是这花魁比赛,咱们还是要继续比下去。”
“这可不是你一个人想玩就玩,不想玩就退场的哈——我争这花榜,可是有大事要做的!”
“别的不说,你也不想我输给那什么垃圾‘绍生’,承认这欺世盗名的小人‘无敌江左’吧?”小陈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样了。
李季兰粲然一笑,如花绽开:“只是今晚不唱了呀,后面我还是会好好唱的,毕竟——”
“你不想输给任何人,难道我便想?”哪怕是输给伎女都不行!
想想,连混迹风尘的伎女都比不过,那李季兰你也不要在外面混了!
陈成一听他这么说,自已不至于要向绍生甚至贱奴香炉来低头,十分欣慰:“这一轮即便是得了零分,可咱又不是就输了!咱前面的优势大着呢!”
“就算刘昭阳,他也不过就领先咱们区区三分而已!一场就追回来了!”
“今天这种唱陈芝麻烂谷了的破歌,根本显示不出本事。到了第二第三场,需要考验团队的创作能力了,到那时,才是陈十一郎我一展身手的时候呢!”陈成信心满满地挺着胸膛道:“我与
嗯,让我当杨过断胳膊也不好!暂时对我来说,右手要写诗办报,左手还有别的用途呢!
李季兰也很振奋,看着陈十一郎满眼都是佩服:“我相信臭弟弟的才华!金陵城中,根本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
陈成汗了一下,这口夸得有点大,像李白这样的,隔三差五就爱往金陵跑,“金陵了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啥的,怎敢说自已无敌?
可对于绝地大翻盘,陈成还是有很大信心的!
不怕!
后两轮,咱们就上演逆转奇迹给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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