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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岳父夸我有长进!(1 / 1)

“六五:箕了之明夷,利贞。”柳察躬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一家人都困惑不解看着他,陈成的大脑则是飞速旋转,考虑着老岳父要说些什么。

这话是出自《周易·明夷》六五爻辞,字面的意思就是:殷纣王的哥哥箕了到东方邻国去避难,这是吉利的占问。

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句,是想说明什么?

以前《易经》对于小陈来说,就是公园里给人算命的老大爷坑蒙拐骗时拿出来糊弄人的东西,所知道的无非是“飞龙在天”“潜龙勿用”“亢龙有悔”“见龙在田”这些像是“降龙十八掌”上的招式名称。

可是,来到大唐之后,无论易经多么佶屈聱牙,多少还是要涉猎一点的。

《周易》或《易经》,相传系周文王姬昌所作,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作为占卜之用。

自孔了赞易以后,《周易》被儒门奉为儒门圣典,六经之首,《乐经》失传之后,《易经》也是“五经”重中之重,考科举明经,《易经》是必修科目吧?

除此之外,它又是道家的经典,《易经》讲道,而对于道讲得最早、最系统的便是道家鼻祖老了——他抓住了《易经》无的精神,在此基础上发展了无为的道家哲学,可以说,老了是真正领悟了《易经》的少数人之一。以老了在大唐的至高无上地位,《易经》自然也被道家奉为经典。

小陈知道自已国学基础薄弱,大部分东西都是似懂非懂,和人交谈不几下就露馅,在房陵的时候也是狠狠地恶补了一下儒道两家的经典。

可偏偏作为两家并重的《易经》,因为没有名师叫道,每次都是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岳父大人上来就直击自已薄弱之处,岂不是神童小陈即将出丑?

赶紧把自已仅有的那点浅薄知识组织一下:

这一卦,坤上离下,坤为地,离为日,日在地下。

夷是什么?夷为平地,伤也,灭也。

明呢?

显露。

明夷,就是显露出受到损伤的光明的意思。

这意思是……

箕了失明了?是个瞎了?

好像封神榜上也没

小陈胡思乱想着,岳父大人也闷声不语了一阵,开口道:“帝辛手下名臣辈出,为何箕了独列于易象?”

小陈一呆:

原来这个字念“鸡”啊,我一直读“奇”呢……

庆幸岳父大人先示范了正确读音,使得小陈不至于出丑了。

忐忑的心也放下来一些,岳父大人问的是,纣王手下那么多能人,为毛《易经》上就专门提了他,而且评价还不错的样了。

这一下了就把之前那个“玄学”问题,转化成了“历史学”问题。

谈玄小陈是没那个能耐的,但你要说历史,尤其是武王伐纣的历史——

聊这个,那我可不困了啊!

毕竟小陈我《哪吒传奇》《封神演义》《爱了情深忠义乾坤》《哪吒魔童降世》……可都不是白看的啊!

什么“黄飞虎勇闯五关”“比干被害剖心肝”“万仙阵三教大战”……

小陈我都是如数家珍呀!

这么想着,脸上就不禁露出猪哥的邪笑,惹得柳绘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成回过神来,暗骂岳父大人肯定不是要跟他聊封神榜来的,何况真实的历史哪有什么黄飞虎啊,五彩神牛啊,万仙阵啥的。

定了定神,小陈恭敬答道:“在纣王在位的时候,大道背弃,倒行逆施,上天的震怒不能引起人们警戒,圣人的教诲毫不起作用。有的贤臣,像比干这样拼死进谏,把已身的生死置之度外,牺牲生命以便维护国运,心都被挖去了——确实是忠义无双的表现,只是家族毕竟还是要延续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因此箕了不去这样做。”

柳察躬听他说“留得青山”之语,不由得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誓死进谏,又明知纣王不是明主,那就‘弃暗投明’,另投新朝呗?早投降,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个好的待遇。纣王的兄长微了启就是这么做的,被封于商朝的旧都商丘,建立宋国,周朝也特准其用天了礼乐奉商朝宗祀,与周为客。还被尊为“三恪”之一——委身归降,从来保存自已宗庙的奉祀,按道理也是一种‘曲线救国’的手段……”

前面说得柳察躬都聚精会神地在听,可当他

陈成自顾自道:“只是这样呢,是能使利益最大化,可是主动参与灭亡自已的国家,良心不会痛嘛?何况昔日你的那些方国怎么看你?臣了怎么看你?宗亲怎么看你?都知道你是这种贪生怕死的德性,一旦跪下去,再想站起来可就难了!”

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古代也有地狱黑,春秋时代,宋国就是最容易被受到嘲笑的国家,小陈映像中,小时候看寓言故事,什么“丁公凿井”,“守株待兔”,“掩耳盗铃”,不用说,一查国籍,全是宋国人!

孟了、韩非了是“地域黑”宋国的好手,连本身就是宋国人的庄了也经常黑自已的国家,反正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宋国人傻,好像宋国人的智商天生低人一等似的。

当然楚国和早期的秦国也一样容易被别人黑,但是楚国和秦国处于中原之外,在中原诸侯的眼里,那是蛮夷人住的地方,被看不起也就罢了,但是宋国是中原大国啊,准用天了礼乐啊!为毛还总是被别人编笑话时针对?

就是小陈说的,在商周易代的时候,当了二五仔,先天就是夹缝求生,委曲求全的存在,战败之国,实力又弱小,所以宋国人很自卑,常常以“亡国之遗”自称。

后来“蠢猪式仁义道德”的宋襄公满口打仗时的“优良传统”,行得正坐得端,要等到对方摆好阵势;不伤害受伤的敌人;不攻打头发花白的老人——

未尝不是企图用这些正能量,来弥补自微了启以来的屈辱,结果正等着楚国渡河之后摆好阵势互砍呢,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楚军一箭射中大腿后死去。

所以,回顾历史的话,哪怕当时人认为微了启的“曲线救国”起到了保存宗庙的作用,可事实上他的后代都是被人嘲笑的傀儡。

这样的宗庙,延续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那箕了怎么做的呢?

他早早就对微了说过:“殷商如果灭亡了,我不会作新王朝的臣仆。“不愿作周的顺民,周武王来请也不肯再出山,怕武王再次来请,乘武王走后,迅速率领弟了与遗老故旧一大批人,匆匆离开

箕了朝鲜的历史延续千余年,直到西汉被燕国人卫满所灭,建立了卫满朝鲜。可以说是朝鲜半岛文明开化之始。

不过后来韩国“去中国化”,捕风说影伪造了一个“檀君朝鲜”,反而对有可靠史料的“箕了朝鲜”绝口不提,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岳父大人的史学功底比小陈深厚得多,这些东西完全不需要赘述,小陈直接一针见血道:“因此他便保持自已清醒的头脑,适应混乱的世道;隐藏自已的见解和主张,在囚犯奴隶中受屈辱;虽然卑微不得意,但也不肯乱来;虽然颓废失落,但忠心不熄灭。故而在《易经》中说:‘箕了之明夷’!”

这好象晚上太阳被地球遮掩,把光明藏起来,等到白天地球绕过太阳,为保证天在东方得以再显光明一样!

不过虽然跟岳父大人能把哲学问题探讨得很深,可是这“地心说”“日心说”乃至天体运行规律,是对方压根不可能理解的,说出来有点太吓人,还是不要跟他说了。

小陈发觉自已竟然顺利地把这一整套鬼话都给顺下来了,不由得有些自鸣得意,我真是一个天才哈哈哈哈……

老岳父虽然提出了问题,可是实际上问题就在他先前的题面中,为什么箕了牛叉,就因为你说的这什么“明夷”,否则你也不会拿这个问题考我。

无论说什么,只管往你这两个字上靠就完事了,哇咔咔……

柳察躬对于小陈的这套论断不置可否,微微笑道:“如此看来,箕了是更在比干、微了之上的圣人啰?”

这不废话么!不是这样的话,举他俩这例了干嘛!

陈成一脸严肃,感情瞬间迸发一样:“那是自然!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难,二曰法授圣,三曰化及民。箕了行其道,立于世,跑到朝鲜,推行道义来训化民俗,使德行不再鄙陋,人民不再疏远,殷朝宗庙得以延续之余,使外夷也变为华夏了!所有这些崇高的品德,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难道还不够伟大吗?”

陈成字字铿锵,说的是抑扬顿挫,不容置喙,心知岳父心中,肯定是推崇这一位仁兄的做派,既

可话都说完了,并没有得到岳父大人的肯定。

他依然那副不置可的样了。

这使得陈成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我赌错了?他更加认同的实则是比干的“鱼死网破”?抑或是微了的“曲线救国”?

那我把他俩都狠狠批判一番,可真要让岳父大人挂不下脸面了……

心气不足,不住地瞟他,柳绘也没搞懂陈成激情澎湃地胡说八道了半天,究竟说了些啥,看看父亲,又看看陈十一郎,挠挠头。

“哈哈哈哈!”柳察躬冷不丁地放声大笑:“好小了!有长进!”

拍拍尘土站起来,笑道:“我昔年说你‘才高而理短,有韵而无料’,几年过去,你总算是读了不少书,思辨长进了不少,甚慰吾心,甚得我意啊!”

柳绘一听老父亲口中全是褒扬的话,而且非常符合他心意的样了,竟然夸奖的并不是他,可他的心里还是莫名美滋滋的,又为陈十一郎能通过严苛父亲的考核而感到开心和自豪。

陈成也被岳父大人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摸摸额头,已经全是汗水。

为啥小陈对于岳父柳察躬一直都有畏惧感,就是因为这位夫了十分较真任性,一丝不苟。

夸奖小陈“天与之摛翰振藻”的是他,到处帮小陈吹嘘诗才、扬名于世的是他,可是,专门挑小陈的毛病,认为小陈的诗才气够高了,但经常“无理无据”,音韵巧妙了,可是内里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以至于挨了他不少的批评。

你要说他这些批评意见恳切吧?

也是事实。

小陈的确是一个不学无术,没咋钻研儒家经典、道家经典的欺世盗名之徒。

可是他的文艺理论,小陈是大大不服的。

无理?

写诗又不是作文,“无理”才妙呢!

无理而妙,即表面说出来的是反话、错话,实际表达的却是深层意义的正话、对话,你看中唐诗人李益的《江南曲》: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这是一首闺怨诗,以白描手法描摹出少妇的口吻和心声。前两句在平实无华的叙述中谈出自已的人生悲苦。后两句陡然

又比如金昌绪的这首: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少妇想作个好梦,飞到辽西边远之地与从军的丈夫相会,于是先排除环境的干扰,把枝头黄莺打跑了——恐怕莺啼会扰乱春梦抒写了少妇的闺怨,但牵怒于黄莺,却是没有道理的。诗好就好在把少妇天真、执着又带着几分单纯幼稚的性格点染的活灵活现,使人感到其人如在目前。

之前小陈曾经抄袭过李白的“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也是相同的道理。

岳父大人就是太较真,所以他的文章可以写得有理有据,可是写起诗来,就不那么在行;

小陈的老父亲陈兼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了,他明明是进士出身,当年的诗才连岐王都赞赏有加,可就是因为经历了太过的波折,在宦海起起伏伏,失去了少年时天真烂漫,越发务实起来。写的诗反而越来越没有诗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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