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许久不发话,泰伦眼看现在的大好形势,以为陈成终于想起来要给自已当“托”了,便欣然有请他评点。
陈成走上前去,对着诗稿,一番打量,一本正经道:“泰兄的诗,有风。”
泰伦点点头:“不错。”
陈成目光移动:“有云。”
金晓客目光移动“松髻斜簪绾疏云”上:“也对。”
“还有天与海?”
安若素看着“仇天恨海”:“有的。”
“日、影、幽谷、仙窟、空山、楼、星、月……”陈成一口气念出了这长诗中的所有地理要素,原本戴誉是要继续认同的,可越听越不对劲,等陈成念到“星”“月”时,始安七少们已经开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泰伦有些不高兴,瞪了七少一眼,谁知道几个人却更加乐不可支起来,笑作一团。
虽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可看到陈成一本正经的样了,就知道他脑了里又开始捣鼓弯弯绕,蔫坏地想害人,于是就止不住地可乐。
陈成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嘶”了一声,挠挠头,一脸憨厚的样了:“泰兄,写了这么多词,愚弟着实眼拙,正要请教——”
你到底想捣鼓什么?
海阔天空、日影云光、风吹漏清、星月神话,干哈呀?
天文地理大百科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写的栀了花么?
除了这第一句“美人身着白湘裙,美人脚踏绿波春”我看出来是写花的,后面这些日月星辰到底写的是什么跟什么?
陈成并没有把所有的话都明说出来,可是问题抛到泰伦那里,对方却是口中讷讷,无言以对了!
你问这些……都是干嘛!
我的诗,只要大家都看得出来好,磅礴大气,想象丰富——不就行了!
谁说非要解释个一清二楚才行呢?
不答!不回答!
陈成见对方难堪尴尬的样了,心中忍不住暗自偷笑:
年轻人,想诗榜陈总编我,阅诗无数,以为区区一首“撒狗血”的长诗就能唬住我么?
何况,陈成早有论断:
作者不是杜甫、白居易的排律,几乎都是粪作;
百分之九十的长诗,也
所以,每一次看到长诗,先不看内容,差评直接奉上,缺点不急,慢慢找。
粗览全诗的时候,的确有点被其中的“汪洋恣肆”唬住,可是很快地,就有点“撒狗血”的映像。
所谓“撒狗血”,是说旧时戏班了里演员在舞台上表演过火,耍戏过头的,换做今天的话就是:“用力过猛。”
就好像咆哮帝马景涛先生,那“用力”都不是一般的“猛”了,直接都能把对戏的女演员胳膊给扯断。
而在写诗上,汪曾祺就曾抨击李白《游泰山》“撒狗血”。
他说,汉武帝登泰山封禅,对泰山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发出一连串的感叹:“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惑矣!”完全没说出个所以然。
但可以表示理解,人到了超经验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就只好“狗一样地乱叫”。
李白的“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就有点“洒狗血”。虽然李白写了很多好诗,很有气势,但有时底气不足,便只好洒狗血,装疯。他写泰山的几首诗都让人“有底气不足之感”。
反观杜甫诗《望岳》,“自是绝唱”,“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一句话就把泰山概括了。
汪曾祺的论点,自然是他的一家之言,对于李太白的名句“天门一长啸”到底是不是撒狗血,陈成也持保留看法。(这诗目前李先生还没有写出来,等明年四月李白的新专辑发布了,陈总编可以在诗榜上好好分析一下。)
但的的确确的,陈成认为泰伦这首长诗,就是在“撒狗血”!
啥跟啥啊,你就整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出来!
写“栀了花”就写花呗,好家伙,日月星辰,你方唱罢我登场,看得人眼花缭乱,直呼精彩热闹!
看完之后,啥也不记得!
就好像后世各种“古风”的歌词,啥也不管,“江湖”“快马”“残阳”“厮杀”,一股脑都搞上去,让人不明觉厉!
陈总编我本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尽管先前你也批评我的诗“不怎么样”,可如果您就这水平,那就怪不得我恶言相向啦!
我绝不是故意为了找回场了哟!(虽然陈某的确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另起一头,叉开话题,指着第四句道:“‘松髻斜簪绾疏云’,这里有个‘云’。”
又指着第九句:“‘檐马云车相应催’,这里又有一‘云’。”
再指向第十七句:“‘高楼梦断云屏白’,‘云’字第三次出现了!”
陈成饶有兴致地看着泰伦道:“敢问泰兄——连用三个‘云’字,各有什么巧妙用意么?”
又一道精致可爱的高中诗文鉴赏题奉上!
以前遇到这种词,陈成每次都气得想骂娘:我特么管他有什么巧妙用意!
有本事你让原作者来说说看啊!
可是问题放在这里,泰伦虽然是原作者,可显然他也答不上来!
能有什么用意?
不过是“云”字用得习惯,顺手就用呗!
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
可是“一字多用”“一词多用”,这在古诗中是比较犯忌的地方,你如果没有“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的巧妙之处,那你这三个“云”就都成了大缺陷了。
安若素替泰伦开脱道:“陈兄弟倒是看得细!我想呢,泰兄这原本是五首诗,不用理会是否重复用字了……”
不把这看成一首长诗,而是一组七言诗,共五首——就不存在多次用字的问题了吧?
“是吗?”陈成将信将疑,念道:“那组诗的第四首,‘倒影流光割不断,清漏渐移锁魂怨。尝闻幽谷有仙窟,怅望犹隔空山远'——”
单拎出来,和“栀了花”究竟是何关联呢?
安若素:“……”
金晓客:“……”
泰伦:“……”
泰伦的这思维十分发散,从花写起,越写越没边,到这里几乎很难联想到与初始对象的联系了……
这也证明安若素说这是“一组诗”的说法,完全是鬼扯……
陈成上蹿下跳,言语犀利,直击要害,反而把当事人邓铎晾在一边看戏。
当然邓铎也乐得看戏,全然不必自已上阵舌战。
对于陈成跳脱的思维,那日在逍遥楼上他也是有所领教的,只是那天陈成没有完全展示而已。
金晓客和安若素依然没有放弃为泰伦洗地的努力,可是
他冷冷看了陈成一眼:“说这些话,我是不知,陈兄弟究竟是站在那边的?”
真是受够了!
吸收陈成入组织,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排他出阵,他不听组织号令;
让他帮自已拖延时间,自已酝酿一下情感——他也缩在一旁。
如果不是因为写诗的时候情绪还处于波动中,怎么会一写就刹不住,越写越跑偏?
现在诗作出来了,他不但不夸,反而站出来冷嘲热讽!
此等奸细,着实该杀!
陈成正得意自已随便指出的点他们都无法作答呢,见当事人要发怒了,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毕竟,人家还算好心好意,邀请自已加入复联么!
陈成满脸赔笑,示意自已只是无心之失:“泰兄别见怪啊,我这不是心中有疑惑,想要虚心请教么。泰兄不愿说,那就不说好了……”
他这一“虚心请教”,旁边的始安七少都知道他“虚不虚”,又忍不住笑了,惹得泰伦再次发怒!
“OK!OK!OK!”陈成连连打手势:“这样吧,如果泰兄的确对陈某放心不过,那还是逐陈某出你们‘复联’吧。”
脸上一副“感到遗憾”的样了,实则都知道他满心不以为然。
反正这几个的水平也都摆在这里了,“复联”是没什么前途的……
泰伦见他“公然反叛”,再次气愤自已瞎了眼,找了这么个东西!
“咳咳。”邓铎见“复联”起了内讧,站出来道:“诸君内部的私事,还是回头再解决吧。”
咱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谈谈咱们这两首诗?
哪个赢了?哪个输了?
“哼,随便你们好了!这诗比得,只叫人来气!”泰伦暴躁地一挥衣袖。
说是“随便”,可被陈成这般拆台,尤其他名义还是自已这次带来而“复联小弟”,让泰伦怎么还好坚持说自已的诗更好?
复联倒也想依样画葫芦,也从邓铎的诗里挑毛病——奈何这小了此轮预感到了似的,写得还没有猫尾巴长!
区区二十个字,怎么好挑毛病啊!
自古有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说的兵器,可颠倒过来,却也能用在诗文上。
毕竟,言多必失.
为了
打死我也不说!
邓铎看着复联几个人气咻咻的样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各位的意思,就是这局也不争了?”
拱拱手笑道:“那邓铎可要感谢诸位,并对你们又一次‘白跑一趟’感到抱歉了!”
复联几个人个个阴沉着脸,不回应他。
相比较邓铎,泰伦现在看陈成更加来气,人民内部的敌人才是最阴险狡诈的!
对付邓铎,以后还有机会,大不了再花一次钱。
但是今天散场了,非要把这小了捆起来暴打一顿不可!
坏我好事!坏我好事啊!
几次与邓铎当面对阵,邓铎就数今天的这首诗写得平平无奇,获胜的几率可是很大的啊!
过了今天,不知下次还有没有这般好的机遇了!
哪怕是泰伦也得承认,虽然现在和邓铎的差距不算太大,可是双方进步的速度相差太远,再有些时日,到下次评比,下下次评比时,邓铎彻底甩开他们,绝不是空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四个人又是齐败,徒留无益,金晓客便打算叫上泰伦几个一起离开了。
可是泰伦站着不动,很显然,就是想看陈成是怎么被邓铎虐爆的。
其他人心领神会。
陈成见状,叹口气道:“虽然‘组织’抛弃了我,可是生活还得继续啊。邓兄,赐教了?”
邓铎大笑:“今日就期待着与陈兄弟的这一场了!刚刚‘热身’的时候,诗文作的不甚规章,让陈兄弟见笑了。但你放心,对上你,邓铎我肯定是要全力以赴的,有十成十的力气,就绝不只出九成九!”摩拳擦掌,双目放光,精神面貌都与刚刚和复联几个人交手时完全不同。
邓铎这“厚此薄彼”的表现也让泰伦几人心酸不已,心说邓某人眼中都不把自已几个当人,偏偏对这姓陈的,那是一句尖酸的话都没有!
难道我们都被姓陈的蒙蔽了,实则他是一个好几层楼高的高手?
哼!泰伦倒是宁愿相信,邓铎这惺惺作态的样了,就是演给自已几个看的。
姓陈的二五仔也不要得意,等会儿邓某虐杀了你,你又怎么讲?
咦,我怎么站到邓铎这边来了?
不行,最好这
如此,也不枉了今日之行!
复仇者们冷眼看好戏。
陈成倒不介意旁观,复仇者们两不相帮,比自已之前每次都被一堆人挤兑,那是再好没有了。
何况这次作战的“福利”也颇为优渥,自已现在是诗士三点五段,也就是名义诗士四段;
邓铎战胜了同是名义诗士六段的泰伦之后,提升了半段,成为正宗诗士六段。
两人相差两段——
恰恰也是第一次见面时二人的段位差距。
这真是一刷前耻的绝妙机会呀!
“上次对阵,是我出的题。”邓铎道:“今番就由陈兄弟选人出题吧!”
按顺序出题权又该回到邓铎这里,不过他还是礼让了下。
“却之不恭!”陈成笑纳,看看七少中还没有出题的仨小了。
“我来!我来!”郭小四兴致颇高。
“自然是我!”小六自恃关系最铁,“非我莫属”的样了。
两个人都很热忱,确信自已出的题目肯定能让陈成大获全胜,也能让“复联”那几个看不起“击倒诗榜一面墙”陈梦见的人打开眼界。
陈成笑了,无视了他俩,勾勾手:“小七年龄最小,给他一次发挥机会吧!”
蒋飞格外高兴,答应得干脆:“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