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松液酒坊。
已是夜晚,雇来帮忙的人早已散回家去了。
柳依依目瞪口呆看了律子川半天,这才鼓起勇气道:“这胡子……,看着显得挺成熟的。”
董湛难以置信地转过脸看着柳依依,一副‘我没想到你睁眼说瞎话的技术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的样子。
孙二娘看着律子川满下巴的胡子,又看了看他身上胡人的衣饰,想了想,诚实道:“我觉得看起来比以前男人,没那么像小白脸了。”
众人一起看向她,董湛一副‘果然还是二娘说话直白’的样子。
青豆年纪小,一向崇拜律子川,不喜欢以前的子川哥哥被叫做小白脸,皱了皱眉。
律子川咳嗽一声,解释道:“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要请你们帮忙。”
董湛他们三个立即直起身,都认真听着,酒坊是律子川出资买下的,免费给三人使用,唯一的条件是青豆需占一成股份,柳依依等三人这才明白原来律子川让他们来梁州,除了看青枝面子,也有顾念青豆之意。酒坊中雇人以及运营的费用由董湛等三人出资,按资分股分红。
律子川虽没有股份,但是作为不收租的房东,非常得大家尊敬。
“过几天我会假扮勃昂国来朝拜的使者,正式进入梁州,到时会住在酒坊隔壁,并借故结交酒坊,我们仍能如常来往,不过……我真正的身份,还请你们保密,此事关乎周国民生,还望你们配合。”
在座的三个都是人精,见他语带严肃,立即郑重答应下来,青豆也懂事地点头答应。
没有人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假扮勃昂国使者,都只在心中暗暗猜测着。
青豆想起一事,问道:“勃昂国虽远在西域沙漠,要是他们也派了使者过来,那岂不是要露馅?”
律子川微笑道:“不会的,勃昂国国王刚去世,几个儿子争夺帝位,没有心思理会外面的事,不必担心。”他对青豆说话时声音格外温柔。
董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身量高大,皮肤白皙,假做胡人多少混得过去,可是头发太直了。”
柳依依站在董湛身边:“对!而且眼睛狭长,是咱们周人里面最好看的桃花眼!胡人哪里长得出这种眼睛?”
董湛推了她一下:“你别添乱,眼睛又改不了!头发可以烫卷!”
众人一齐惊疑地看向他。
董湛羞涩地笑了笑:“我之前在宋村试着给丫头烫过。”
他穿越前喜欢波浪长卷发,穿越来了之后口味一时难改,给一些自愿来伺候他的丫头们烫过头发。
柳依依怕事情闹不大,立即撺掇着董湛给律子川烫,还说“要扮就得扮全套!”
孙二娘点火,青豆找来一根通火的铁棍,柳依依烧了一盆热水来,董·Tony·湛安排律子川坐在一张凳子上,开始烫发。
没过多久头发就烫好了,董湛拿来柳依依的一个抹额,按街市上胡人的打扮,给律子川戴上,满意地打量了打量:“嗯!不错!跟长发版步惊云似的!”
柳依依孙二娘和青豆被董湛做的这个造型惊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说什么好。
董湛还在逼着大家表态:“你们看,是不是更像胡人了?”
嗯?大家定了定神,这才反应过来烫发是为了假扮胡人,纷纷仔细看了看,都点头表示确实更像胡人了,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的律子川了。
董湛得意地笑了笑,又吩咐道:“隔几天就得再烫一次,不然卷会没了,别忘了!”又打量了律子川几眼:“我今天这个造型做得真不错!”
柳依依怨念道:“也就是律子川这个长相能经得起折腾……”带点异域风情,更吸引人了,若不是知道他心中还恋着青枝,柳依依没准会心动。
又说了几句,众人散去后,青豆走到律子川身边:“子川哥哥,你做这件事没有危险吧?”自从娘和姐姐去世,他在世上除了律子川,再没有别的亲人。
律子川摸了摸青豆的头:“没事,我会小心。”
青豆皱眉,这样说,就表明还是有危险,他抬头问道:“这事和上次找到你的那个周大将军有关吗?”
“是,他有一些怀疑和担心,需要我帮助分担,扮成勃昂国使者,让我能更名正言顺地接近他所怀疑的人们,这些人里面,也许有害了我父亲的人。”
“你相信他吗?这个周将军。”
“我不得不。”想要查清仇人,必须借势。
青枝死后,律子川在庾家接回了青豆,不久他就告诉了这早慧的少年自己身世,也告诉了他自己不会再受律家那些旧部、旧友所束缚,这相当于复仇之路上失去了左膀右臂。
但此前他们使计赶走青枝一事,已彻底寒了律子川的心,他没有问责,也只是因着沈叔仁厚,他也从小心性温和、顾念旧部对父亲的忠心罢了。
“子川哥哥,不论如何,你自己小心些。姐姐的这些朋友,我会留心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说出你的身份。”
“他们应该不会,别担心,好好背书。”
青豆迟疑许久,终于开口:“找姐姐的事……”
“还在找,也会一直找下去。”
“董湛哥哥他们三人也每日轮流去当时看见姐姐的地方探寻,但没有头绪。”
青豆低下头来,梁州这么大,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姐姐?
那人真是姐姐吗?如果是,那她为什么不去庾家打听自己的下落?金掌柜已应承下来,一旦姐姐去庾家,立即通知酒坊的人。
律子川又摸了摸青豆的头:“不要放弃,一直找下去,一定能找到她。”
青豆动了动嘴唇,没敢将‘万一那人不是她呢?’这话说出口,他站在大门口,看着律子川背影慢慢越走越远。
律子川又一次去了董湛他们上次遇到‘青枝’的地方,这一阵他每天都会在这里来,虽然知道没有线索。
而且今天胡人装扮,如果被人发现像之前来过的周人少年,也许会增加以后被认出的风险。
但他还是去了,在那条不长的街道上走了一遍之后,低头良久,他径直去了周大将军安排的僻静宅院,他需要和假扮勃昂国使团仆从的胡人们熟悉起来,到时方不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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