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他的要求做了让人染上时疫的药,照自己一向的习惯,做了两批,仁王拿走那一瓶,说和狐朋狗友们炫耀一番就销毁。
她不信,但也没多问。
外面的人都说他是闲王,不误正事,但她知道他性子聪敏,并不是寻花问柳的废王。
所以这另外一瓶药,她非常小心地收在药房,因着怕人误拿,特意与贡品放得很近。
大家对待贡品都是万分小心,她也没有担心过会出现拿错瓶子、毒到皇亲国戚的情况。
谁想得到叶四娘和小鸦胆子竟然那么大?!
吴眉又叹了一口气,能做的她都已做了,只希望青枝与小蝶命大。
大约是因为前一天吃火锅吃太多了,吃得饱睡得香,青枝这日起来得比平时晚些,想着大厨房下人的早餐应该早就开过了,她自己找了一些点心出来,泡了一壶茶,在厅上吃早午餐。
几块小点心还没吃完,就看见余娘子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脸上有惊惧神色。
青枝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青枝你没出去?吴姨娘房里的小鸦偷了什么养身体的药,被姨娘骂了几句,气不过,投井自尽了!哎呦真是作孽,那尸身泡得!我刚去看了回来!早知道不去!”
青枝打了一个寒噤,将点心一丢,问道:“小鸦平日看着性子挺开朗的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心中不信,起身想去吴眉那里打听情况。
余娘子抓住她:“你就别去添乱了吧!我听说王爷天没亮就回来了,把叶四娘也抓了去问呢!是不是和小鸦的事有什么牵扯啊?你和她们熟,给我说说?我不告诉人的。”
说完充满希望地看着青枝,希望她能奉献一点内部小道消息。
青枝脸色白了一白,想起了小鸦和叶四娘偷药的事自己也有参与,顾不上搭理余娘子,匆匆跑了出去。
吴姨娘院门紧闭,王府规矩严,青枝一介厨娘,不敢敲门,只得先回沈梦心院子找小蝶打听情况。
自家姨娘的院子人山人海,大家脸上都带着欢乐的笑容,说着凑趣的话语。
青枝这才想起余娘子说王爷回来,原来沈梦心也跟着提前回来了啊?
有人眼尖,瞧见沈姨娘最心腹的厨娘来了,跑过来拉住青枝胳膊道:“青枝姐姐,姨娘回来了!你要给她老人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蛋糕?我帮你好不好?”
青枝一边尽量与人周旋,一边走进了房中。
沈梦心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说‘好像’,是因为青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的沈梦心,好像一朵野玫瑰,美貌惊人,但是带着娇憨自由的气息,她爱乱吃东西,又不耐烦穿戴沉重的衣饰,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完美,但这种不完美,在青枝看来反而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
而眼前的沈梦心,好像一朵世上最巧的手做成的玫瑰花,穿戴一丝不苟,颜色搭配堪称完美,而且连青枝都能看出是宫中最新的款式,皮肤也吹弹可破,一看就是只吃最健康的食物养出来的,但是……
做出来的玫瑰花是没有灵魂的。
小仙女去哪里了?!
才一个月的时间,沈梦心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青枝心中惊疑,一时竟忘了小鸦与叶四娘的事。
她想问问沈梦心别后境况,但苏姨娘、闻姨娘都带了一屋子丫头来做客,每个人好像都有说不尽的话,青枝插不上嘴,而且,顾嬷嬷好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地守着沈梦心,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在身体和言语上接近她。
小蝶也与青枝一样,在外围站着。
而且沈梦心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招呼她们,她的眼神在青枝小蝶脸上转了一圈,笑了笑,让顾嬷嬷把避暑山庄带来的宫制手帕送两人几张,然后再没理会她们。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来拜访的姨娘们都散了,青枝与小蝶正要迎上去说话,仁王却亲自来了,还将除了顾嬷嬷的下人们都遣了出去。
青枝不想就这样离开,去了小蝶房中,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疑惑。
最后还是青枝先开了口:“余娘子告诉我小鸦因为畏罪,投井自尽了,还说王爷捉了叶四娘去询问,我想找姨娘看看能不能求情,没想到都没机会和姨娘说上话。”
小蝶也皱着眉:“小姐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从小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她竟然都没拉着我问我这个月过得怎样……”说到最后,要哭了的样子。
青枝去窗边看了看沈梦心房间的方向,喃喃道:“仁王在她房里,不许人进去啊……”
转头问小蝶:“姨娘房间背后太湖石后面没人去,咱们不然躲在那里听听看有什么奇怪没有?”
小蝶有些犹豫:“不好吧?要是被抓住怎么办?王爷要打人的。”
“就是因为王爷要打人呢!若是他还打姨娘,咱们好想个办法逃出去的。”
小蝶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小心避开院中等待叫唤的众使女,一路躲到太湖石后面,天气炎热,窗户大开,虽有纱窗,但不影响声音传出。
先听见顾嬷嬷说:“姨娘尝尝这糟鲥鱼,天气炎热,这道菜正好开胃。”
沈梦心低低‘嗯’了一声。
接着玄璟声音传来:“家中比山庄热些,你要是不惯,过几日我们再搬回去,长公主喜欢你,昨日你身体不适,我们不得不匆匆离开,她很是不舍。”
沈梦心轻声说了一句:“不必了。”
青枝和小蝶对看了一眼。
玄璟的声音很温柔都罢了,怎么小仙女的声音很平静?和去山庄之前的嫌恶完全不同,避暑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碗勺叮当,过了不久,房中两人吃完饭,桌椅响动,好像有人起身,接着她们听见仁王道:“那我明日再来?”
房中安静良久,青枝猜也许沈梦心点了点头,因为她听见仁王回了一句“好”。
然后脚步声传来,好像是他要出门,突然,“我明天可以留宿吗?”,这话他的声音仍温和,语调却微微含着怒气。
房中安静良久,接着一声男子叹息传来,脚步声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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