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紫宸殿时,花楹不忍道:“看您和陛下聊天,当真是累得慌,奴婢都为您捏了一把汗呢。”
潇月一边笑着,一边将绯色帕子放回衣边,叹道:“我与陛下本就没有那么深的情谊,我们之间也只有一个璟翊而已,说话自然要小心翼翼一些了。”
“可陛下他...毕竟也是您的夫君啊。”
看到花楹疑惑的样子,潇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转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他是后宫中所有女人的夫君,不单单只是我的。”随后潇月的声音低了些,“你带璟翊先回宫吧。”
花楹拉过璟翊的手,疑惑道:“那娘娘您去哪儿?”
“我去会会老熟人。”
来到颐华宫时,澜泱正坐在桌前写字,潇月远远看着,不管什么场合,她沉默垂首时,都有种与喧闹无关的清寂感。
潇月轻咳了两声,澜泱见人来,显然有些惊慌,她放下笔,声音和缓道:“坐吧。”
潇月随处坐下,眉梢温婉,缓声道:“算起来我与姐姐也是老交情了,怎么今日见面如此拘束?”
此刻的澜泱眼眸中毫无愠色,仿佛天生就是无情无欲,冷漠傲然一般。
潇月并未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是继续笑着:“姐姐有什么话,今日都一起与妹妹说了,也免得我三番五次来找你。”
澜泱的眸光一略,眼底有些黯然,沉声道:“我哪有什么话,妹妹这话便是言重了。”
“是吗?”潇月抬手拿起桌案上的青瓷茶杯,捧在手里抿了一小口,随后猛然摔到了地上。
“啊!”澜泱被声音惊到,吓得连连后退。
潇月收敛了笑意,隐着无限阴狠和森寒,“那妹妹倒是想和姐姐叙叙旧呢,陷害瑄妃不成,反倒害了清如一事还不算完,如今又算计着将清如嫁与小人!池澜泱,你我姐妹多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知道了?”澜泱侧头对上潇月的眼神,旋即化作一抹冷笑,“你知道也好,也免得我终日悬心,日夜不安!”
潇月起身,缓缓走近她,那双熟悉的眼睛,此时此刻看来竟是那么的陌生,“你还会终日悬心和不安吗?姝姐姐被禁足在宫内,是因为你;清如躺在床上休养半月都起不来床,是因为你;而如今清如要嫁给御林军口中的“混蛋”,也是因为你!你究竟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我看你的良心便是被狗吃了!”
“我就是恨她!”澜泱终是情绪崩溃,一把将桌案上的纸笔挥落在地,神情凄然,“我每每看见她带着璟琰玩耍,看见她荣获妃位,我便恨得不行!都是一同进宫,凭什么她能获得陛下的宠爱,诞下皇子,我却不行!”
潇月看向澜泱的眼神带有几分不屑与吃惊,看着她一步步艰涩地走过来,脱力般慢慢地跪在潇月的脚边,潇月蹲下身,徐徐道:“可是你也不该伤害对你有恩的人,若不是她,你只怕现在都还不知你为何没有身孕。”
澜泱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我也是帮过她的,可我现在只觉后悔!在她失宠那时,我就应该杀了她!”
潇月看着她的表情逐渐僵硬,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你当真是不配姝姐姐对你的所有好。”潇月叹了一声,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我与瑄妃…你便就当是利聚而来,利尽而散吧...正是因为关系太好,我每日都嫉妒得发疯,从来没有一日睡好过。且我提醒你一句,你有与我说话儿的功夫,不如去想想办法,清如姑娘可是还有七日就要嫁给季川了。”
“她不会嫁给季川的。”潇月的声音清脆利落。
澜泱微怔,眼神有一丝困惑,“难不成...你要违抗圣旨?”
潇月目光扫过澜泱,语调慢条斯理道:“我的意思是——季川,不会活到那日的。”
“你杀了他?!”澜泱的声音从胸腔里震慑而出,“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潇月一步步走近澜泱,伸出手钳住她的下颚,明明是这样的动作,可她却笑得愈发明艳妖冶,“比起你,我甚至觉得,要向姐姐学习的还有很多呢。”
澜泱的眼神依旧困顿,“季川可是御前侍卫!他怎么可能...怎么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骗你?我有何理由骗你?”潇月的呼吸吐露在澜泱耳畔,语气温柔,出口的话却像淬了毒一般,“先是季川,然后是谁,你该明白吧?”
澜泱的神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她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只是一个嫔位,到底也奈何不了我,最难堪的结局也不过是像慕容氏那般罢了,你别做得太过分!”
“若你乖点,不再对姝姐姐下手,我自然不会太过分。”潇月的手逐渐上移,拍了拍她的脸颊,带了几分震慑之意。
看着潇月离开颐华宫的背影,澜泱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嘶哑到极致,她捡起地上的笔,疯狂的在纸上乱涂乱画,直到整张纸都被她涂抹成黑色,她这才罢休。
“娘娘!”芳芷端着安神汤站在殿外,显然是吃了一惊,她赶忙将澜泱扶到了榻上,随后喂了几口安神汤后,澜泱的情绪才逐渐平缓下来。
芳芷收拾好殿中的狼藉,为澜泱掖了掖被角,心疼道:“娘娘这是病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澜泱偏过头,任思绪蔓延,缓缓道:“从我作证那时起,她就不会再原谅我了。”
“娘娘别再想了,还是要养好身子,生下皇子才是,您看那婧嫔,就算再不得宠,有个皇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澜泱打断了芳芷的话,她半阖双眸,似是要浮去满目浮华,“皇子皇子,我真是听够了这几个字,出去!”
芳芷一怔,抿了抿嘴巴,行过礼后便退出了正殿。
潇月的话一直回响在耳旁,原来在曾经的姐妹的心里,她竟是这般的不堪与狼狈。她用指甲狠狠地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痛得让她十分清醒。
“姝儿,终究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