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渐过了半,天气逐渐变得寒凉起来。这日,容浔照例来到宁圣宫,向太后请安。
刚刚迈入宁圣宫的正殿,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席卷了。容浔脱下外袍,感叹道:“还是母后的宫里暖和,就连朕的紫宸殿也比不上。”
太后笑了笑,示意衾苑将热茶放在桌案上,“皇帝正当壮年,自然不畏寒冷。哀家可不行了,这把老身子骨怕是经不住折腾。”
“母后这是哪里的话,哪里能让您去折腾呢?”
太后顿了顿,淡道:“如今宫中没有皇后,后宫嫔妃的心不稳,自然事事都要来向哀家禀告了,皇帝说,哀家还能不操心吗?”
闻言,容浔的神色一变,心中顿时起了阵阵涟漪,连忙赔礼道:“让母后对后宫之事烦心,实在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看着容浔,眉眼深邃,像是一张捕兽网,把对方所有弱点都抓住,“皇帝,哀家的意思你不是不知,何故在此与哀家周旋呢?后位不稳则后宫不稳,后宫不稳对前朝也无益处,这些道理又岂要哀家来告诉你?”
“是,儿子知道,可立后毕竟是关乎前朝后宫的大事,儿子也不得不考虑甚多。”容浔的声音极其平静,可这种平静里透着一股极致的忍耐,看似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波涛汹涌。
“大事?”太后嗤笑了一声,嘴角微扬,“为了这个大事,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成就这所谓的大事!”
容浔甚少见到太后发怒,太后这愠怒的表情却让容浔打了个寒颤,她的眼神过于凌厉,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倾泻而出,压了过来。
“儿子知道,回去自会好好思量,还请母后息怒。”
“不必思量了。”太后毅然决然打断了容浔的话,压下内心的怒火,“后位人选如今有两人,一个是瑄贵妃,一个是昭妃,昭妃资历固然深一点,也有皇子,可入宫这么久,到底是庸碌了些,不成大器。依哀家看,这个后位,或许瑄贵妃也当得起。”
太后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审视,容浔对上她的目光,平静道:“瑄贵妃身边有两个皇子,家世也甚好,只是入宫也不过才五年而已,儿子是怕...”
“文锦退位,慕妤也去了,皇帝还怕什么?”太后叹了一口气,“如今重要的不是想着瑄贵妃有没有资历,而是要安抚前朝与后宫那颗躁动的心,皇帝切莫因小失大。”
“况且,若是以前慕妤还在的时候,封瑄贵妃为后的话,那确实有些不妥。可慕妤也去了,没有人压在瑄贵妃的头上,那自然便就是她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容浔平静无波的内心,两边也陷入了僵持却汹涌的沉默,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压抑。
沉默半晌,容浔应了一声,淡漠道:“是,儿子知道了。”
“眼下是冬天,自然也不宜晋封,那便就等到来年初春吧,天气好些,便也就可以迎来好消息了。”
容浔视线向上抬了抬,撞上了太后凌厉的眼神,空气滞住了一瞬。
他应了声,眼神也有些黯淡。他知道太后不管对所有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少插手。所以她若是开口,那必定是她看不过眼的大事。
不过立后,到底一个关乎一个朝堂的国家大事。
罢了。
容浔心下淡然了些,起身行礼道:“那儿子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紫宸殿还有事儿,先行告退。”
太后并未回应,等到容浔的身影渐渐离开了宁圣宫,太后这才缓慢地掀起眼皮,叹息了一声。
衾苑将桌案上的茶重新换了杯热的,看着太后深沉的表情,叹道:“太后这又是何必呢?想来会惹得陛下不痛快。”
太后拿起那杯热茶,眉目间带着一丝疏离,“不管皇帝怎么想,哀家都要这么做,国无后,人心浮动,便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哀家不仅仅是为了皇帝考虑,更是为了大鄞。”
“奴婢明白,就怕陛下不明白。只是奴婢瞧着,陛下似乎很喜欢瑄贵妃,可为何在立后之事上如此犹豫不决?”
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太后神色有些寡淡,平静道:“皇帝的心思,哀家还是能够揣测几分的。皇后之位,一定要是一个端庄权贵,为国家的稳定和繁荣做出牺牲和贡献,不仅要在后宫学习,也要掌握内政外交的人,也一定要是一个有手段、有魄力的人,这才是一个能和皇帝并肩而立的皇后。”
“文锦虽做下了许多不可原谅的事,但论手段与心思,不输皇帝,这样才能稳坐皇后的宝座,这样的人,皇帝才不会花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只专心宠着他所喜欢的宠妃就是了。”
说到这,太后饮了一口茶,神色间也变得有些深沉起来,“正因为他喜欢瑄贵妃,所以才更不忍将她放在这个位置上,就像他之前迟迟不立慕妤为后,怕也是这个原因。”
衾苑静静听完,眉宇间也带了几分愁容,“只可惜,瑾懿皇贵妃一心扑在后位上,未曾了解过陛下的内心,就这样带着怨念去了,也是可怜。”
“哀家不知这样把瑄贵妃贸然推到后位上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听着太后这样说,衾苑抬手为人按摩着,徐徐道:“太后别想了,不然一会又头痛了。而且您是为了大鄞,至于旁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