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姝快步来到了怡然殿,此刻已经围满了许多人。
太医的汤药不停地灌入后,太后终于醒了过来,脸色也比昏迷那时好看了些,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憔悴得很。
宛姝率先走上前,双膝跪地,握住了太后冰凉的手,“臣妾来晚了,太后可还好?”
即便只来了一天,可太后的殿阁中还是充斥着浓重的草药味,就连檀香都掩盖不了,可想而知太后进了多少的药。
太后握着宛姝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可此刻的她也没有多少力气可以使出来,神色看起来疲惫而凝重,似乎连说句话都会要了她的命。
“太后怎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太医是怎么说的?”宛姝起身,呵斥道。
江思渡率先走上前,回道:“回娘娘,太后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平日在宫里静心养着也就是了,可来园中便是舟车劳顿,太后休息不好,从而加重了病情。”
宛姝眉心微动,总觉得事情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本宫不管如何,都要你用尽全力去医治太后。”
“微臣遵旨!”
“皇贵妃…”
太后启唇,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缓缓道:“让他们都先出去,哀家有话跟你说。”
宛姝回头看着太后如今憔悴的样子,心下升起了一阵怜悯,温声道:“是。”随后看向殿内的一众人等,“都出去吧,本宫在这里。”
众人纷纷退下后,衾苑搬来了紫檀椅,“皇贵妃请坐吧。”
“宛姝…”太后轻唤了一声,宛姝神色一变,有些动容。
这是她入宫这么多年来,太后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哀家早在之前,就知道自己所剩的时日无多…哀家之所以撑着,就是想…就是想助你登上后位。”太后伸出手,宛姝连忙握住,“这样后宫才不可大乱!”
宛姝摇摇头,此刻她的声音也带了些哭腔,“太后别再为臣妾之事费心了,还是要养好身子。太后只有安心养着,才能亲眼见着臣妾的那天。”
“不…不……”太后咳了两声,费了半天的力气,才道,“哀家是为了后宫,为了皇帝…马上就要选秀,哀家不能让功臣和功臣之女,看笑话。”
宛姝颔首,眼角已带了些泪光,不停地点头,“是,太后的心思臣妾了然于心,太后只管安心养病,有些事臣妾会和陛下去说的。”
“璟琰那孩子聪明…璟翊也是,只是璟羽他……哀家很是想念他,怕是已有…”太后在心中算着,徐徐道,“三年未见到了。”
太后的表情痛苦得很,宛姝看向衾苑,衾苑悲伤道:“太后一直以来都盼着二殿下能和陛下重归于好,只是陛下心里一直念着,久而久之也变成了太后的心结。”
“二殿下他…究竟是为着何事才惹恼了陛下?”宛姝蹙了蹙眉,即便她入宫这样久,却还是不知容浔和璟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会生疏至此。
只听衾苑摇了摇头,似有不愿说之意,见状宛姝也不再问下去,只得继续看着太后,说些让她开心的事情。
“太后有所不知,璟祯那孩子也会说话了,想来再过两年就也能读书了。和嘉现在跟着澄昭仪,也是越来越好了。”
“都好…都好…”太后的眼眸渐渐欣喜,还是含着那最端庄的笑容。
“母后,儿子来迟,还望母后恕罪。”
宛姝回眸,见容浔立于殿内,随后向寝殿的方向走来,暖声道:“母后可觉得舒服些了吗?”
虽是关切的话,可宛姝看着容浔,丝毫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温度来。
太后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不想说话。
听着容浔如此平静的口吻,宛姝虽心中难受,却还是不慌不忙道:“太后如今心心念念的,除了陛下,也唯有二殿下了。臣妾知道二殿下也在园中,不如让二殿下前来看望太后一眼吧,也好一解太后的相思之苦。”
容浔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都没有想宛姝的话,直接回绝道:“朕是让璟羽来园中静心思过的,怎能私自出逃?那便是目无尊卑,眼中没有朕这个父皇了。”
宛姝蹙起眉头,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将要迸发出来,她语气沉稳道:“太后如今在病危之际,二殿下也合该来看望!况且太后是二殿下的皇祖母,皇祖母想见她的皇孙,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容浔的面色逐渐发青,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宛姝在此刻忤逆她。他还是那样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可多了一丝不耐,“朕说过了,规矩就是规矩,不容打破!若今日璟羽来了,那宫内那些禁足的嫔妃是不是也都该解除禁足,只为了来看一眼太后?”
这话说得极其冷漠,宛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容浔。
他从不是这般不近人情之人,更何况眼下病重躺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生养他的母后啊。
宛姝刚要继续反驳,只听床榻上的太后又重咳了几声,她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痛苦,却因着没有力气而无法诉说。
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只想见见自己久未见到的皇孙,却至死不能相见,何其可笑。
见状,容浔并未安慰分毫,只是又走近了太后几分,轻轻一嗤,“不管母后想见谁,没有朕的旨意,都不能前来见您,还请母后息怒。况且母后如今的身子,也是不宜见人的,好好养着身子,才会见到您想见的人。”
话落,太后的身子逐渐软了下去,她靠在那金丝软枕,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夜渐渐来临,奴才们也都逐渐点起了灯,可却永远无法照亮到这个老人。她喘气的声音急促了些,
此时此刻,她仿佛并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而是一个努力了一生最终什么都没得到的弱者。
“母后好生歇着吧,儿子改日再来看您。”
他的语气淡漠得听不出一丝感情,仿佛在与一个丝毫不相干的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