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七年三月十八,太后傅氏薨,享年五十一岁。
因着还在青塘园,所以丧事并未像在宫中那样繁琐,但宛姝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
老天爷似是也知晓了傅太后长辞于世,仿若云雷闷闷,在头顶上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国有大丧,天下知。
与此同时,昭贵妃在宫内也有序的组织起丧仪的事情,潇月带着孩子们不停地叩首、起身、俯身于灵前,眼泪麻木地流着,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
璟翊紧紧地握着潇月的手,似乎知晓潇月心中不快,试探问道:“母妃,儿臣等是在祭拜皇祖母吗?”
潇月顿了顿,毕竟她对太后的感情也没有深到如此地步,却还是道:“是啊,只是皇祖母可能是睡着了,所以听不到翊儿说话,翊儿记得不要吵醒皇祖母。”
璟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拉紧了一旁的和安,同时也做了个嘘的手势,“妹妹可方才可听到母妃说什么了吗?不要吵醒皇祖母,不然母妃会不高兴的。”
璟翊还小,还对这些事情没有观念,可璟琰如此聪明,怎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向潇月,悄声道:“婧娘娘,怎的不见皇祖母,皇祖母是还在青塘园吗?儿臣想要去见见皇祖母。”
潇月一愣,伸出手摸了摸璟琰的额头,温声道:“琰儿要乖,皇祖母现在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们只要静静在这里诉说着对皇祖母的想念就好了,知道吗?”
“可是儿臣记挂母妃。”璟琰小心翼翼道,“出了这种事,母妃定是手足无措的,儿臣想去帮母后。”
潇月欣慰地笑着,“琰儿在此,就是对母妃最大的帮助了。”
“是啊三哥,想来不日父皇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有的你忙呢!”璟翊也学着璟琰的深沉样儿,肃声道。
昭贵妃瞥了一眼身后的妃嫔,只觉得那几个孩子碍眼得很。
皇贵妃有璟琰,婧昭仪有璟翊,澄昭仪有和嘉,而敏妃所出的璟祯与和安,也是一个给了皇贵妃,一个给了婧昭仪。
而她的璟羽,在三年前被容浔私自幽禁后,就再也没了音信。
如此,容浔让她身为贵妃的颜面往哪儿放。
又让她如何能不伤感。
青塘园内,宛姝满面的疲惫之意,却还是来到了兰心阁,落于容浔身旁,神情无限凄婉道:“太后的金棺这两日便让人挪回宫内,且那头昭贵妃都安排妥当,还请陛下放心。”
“好。”容浔冷冷应了一声,仿佛并不上心,“姝儿这两日辛苦至极,瞧着脸色都不好了。”
看着眼前冷漠至极的容浔,宛姝不觉打了个寒噤,随即又低笑道:“太后辞世这样大的事情,臣妾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只是在园内还是有些简陋,待回銮之时臣妾再好好操办着。”
“不必心急,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军心,朕想着可将殿选提上日程了。”
闻言,宛姝险些晕厥过后,棠音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宛姝。
容浔并未在意,只当宛姝是太过于劳累。
宛姝看着容浔,想看透他,可却怎么都看不透。
太后刚刚辞世,他便如此心急着殿选之事,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那些文武百官会如何议论。
宛姝稳了稳情绪,朗声道:“还请陛下三思,太后刚刚离世,若是陛下在此时选秀,传出去亦是对陛下的清誉有损。”
容浔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殿选之事是太后生前心心念念的,她一心挂在皇嗣之上,又怎会不允呢?朕只是完成太后的遗念罢了。”
他竟会将此荒诞之事,说得如此顺理成章。眼前的人若不是帝王,宛姝只怕真的会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宛姝横了容浔一眼,并未回复他的话。
只是容浔都把话说到了如此地步,宛姝也不好再争论什么,只好淡然道:“是,但前三天还请陛下能允了臣妾为太后主持丧仪,在园内本就简陋,可心意却不能再简陋了去,还请陛下成全。”
宛姝虽与太后的感情没有那么至情至深,可宛姝知道,从她入宫到现在,太后都没有为难过她,甚至还从中帮助过她几次。这份恩情,宛姝不能不记。
“如此孝顺之事,朕如何能不允?想来母后若是地下有知,也定会欣慰。”
宛姝笑而不语,她只觉得对眼前的人没有任何话可说。可容浔却突然道:“选了新人入宫,妃嫔制度到底还是要制定好的,如今四妃都空缺着,总是不好。姝儿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宛姝闻言,不觉双眉微挑,敷衍道:“若陛下想提拔妃位,臣妾觉得月儿和澄姐姐都是极合适的人选,况且她们二人膝下也都有皇子公主,未必当不得妃位。”
容浔慢慢饮了一口茶,思忖道:“月儿有璟翊与和安,莲曦有和嘉,都是极好的。那便先传口谕,将她们二人晋为婧妃与澄妃罢,至于圣旨等回銮再拟。”
宛姝应了一声,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些事,只得应了一声,随后便以要主持丧仪之事为借口,匆匆离开了。
又是一天一夜,青塘园内哀声四起,宛姝跪在最前端,不停地叩首起身复起身,眼泪无声地涌出,却不能哭出声音,只能通过微弱的抽泣来表达内心的痛楚。
回到显阳殿之时,宛姝连换寝衣的力气都没有了,棠音忙去斟了一杯热茶,顺便帮人捏着肩膀,担忧道:“奴婢瞧着娘娘当真是辛苦,可惜陛下丝毫不领情,反而一心都扑在殿选之事上,奴婢当真为娘娘感到不值。”
宛姝叹息了一声,疲倦道:“左右本宫也不是为了做给陛下看的,要他领情做什么?况且正因为陛下对此事冷漠的态度,所以本宫更要显得上心。不然陛下就要被天下人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