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六宫的妃嫔后,宛姝也揉了揉吃痛的额头,似乎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也是不比前几年了,许多事情倒是有些力不从心。
宛姝坐回榻上,轻叹了一口气,询问道:“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棠音一边整理着宛姝的玉钗,一边答道:“奴婢去打听过了,衾苑姑姑并未跟随太后去了,如今还在青塘园内不愿离开,想来也是怀念太后。”
闻言,宛姝冷笑一声,哪怕是跟着太后这么久了的衾苑姑姑,都还愿停留在青塘园内为太后祭奠。
而容浔……宛姝眸色黯淡得像是洒了一层灰,黑如点漆的神色之中满是冰冷。
“派人把衾苑接回宫中吧。”宛姝只留下了这么一句,便就转身回到了寝殿。
次月,衾苑从青塘园回到了皇宫内,她拜见了容浔之后,便就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长乐宫内。
衾苑双膝跪地,诚然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还未曾恭喜娘娘喜得后位。”
几年的时间未见到衾苑了,她倒是老了不少,眼角的细纹明显增多了些,像是诉说她这些年对太后的思念。
“衾苑姑姑请起。”宛姝亲自扶起衾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自太后离去,你我已是多年未见了,怎的一见面就要说这些生分的话。”
提到太后,衾苑的眼眶又微微有些湿润,她略略有些抽泣,“是啊,这也是奴婢不愿回到皇宫内的原因,只觉着处处都有着太后的痕迹。不如在青塘园内,心里还踏实些。”
宛姝自是明白衾苑心中的感念,于是扬了扬唇角,试探道:“衾苑姑姑,本宫早些年受了不少太后的教导,自是把太后当作家人一般。如今终于能唤一声母后,却也是没了机会。”
衾苑在宫中这么多年,自是听出了宛姝的言外之意,她有些愣怔,开口道:“娘娘的意思是……”
宛姝低下头,凑近了衾苑了几分,轻声道:“本宫的意思是,太后的死,是人为。”
“什么?!”衾苑眉心骤然蹙起,她有些不敢相信,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是谁,敢谋害太后?”
话出,衾苑像想到什么般,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
是啊,谁能谋害太后呢?这偌大的皇宫,也便只有那一位了。
衾苑的身体顿了顿,她一字一顿道:“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宛姝在摇晃的烛光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眸光有些森寒刺骨。
“千真万确。”
她淡淡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如冰箭般射入衾苑的心扉。
衾苑的心在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容浔,那个当今圣上,如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竟然会谋害太后?
衾苑幽幽叹息,又觉得在这皇宫之中,权力斗争如此激烈,谁又能保证,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不会有人为了更高的地位,更深的权力,而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奴婢……需要时间去查证。”衾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声音虽然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宛姝轻轻地笑了笑:“姑姑以为还能查证出什么吗?太后已经去了,所有的证据,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销毁得一干二净。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本宫,相信本宫所言不虚。”
衾苑沉默着,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她骤然得知此事,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容浔,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曾经应有的尊敬和信任,在此刻或许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衾苑面色紧绷,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宛姝自然知晓她的话衾苑定是听了进去,随后又幽幽道:“本宫知道姑姑跟了太后一辈子,或许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着太后一起过完后半生。可惜天不遂人愿,竟让姑姑与太后,天人永隔。”
衾苑似乎在极力忍耐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她的声音又抖了抖,开口道:“皇后娘娘,想让奴婢怎么做?”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宛姝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之上,那摘了护甲的玉手此刻正拿着一颗圆溜溜的剥了皮的葡萄,伸手递到了衾苑的眼前,声音隐隐有挑衅之意:“自然是,杀人偿命了。”
衾苑接过那颗葡萄,从未觉得葡萄的重量,有这般沉。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的,宛姝从潇月的华阳宫出来后,走向了紫宸殿的方向。
棠音一手为宛姝撑着伞,一手拎着宛姝亲自做的桂花糕,担忧道:“娘娘可要小心些,别淋湿了。”
宛姝应了声,似乎是有要紧的事情,赶往紫宸殿的步伐也快了些。
走进紫宸殿时,见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于是李安衡连忙为宛姝倒满了一杯热茶,“呦,这下雨天的,皇后娘娘怎的还来了。”
宛姝笑着接过那杯热茶,并未将雨天放在心上,“本宫亲手做了桂花糕,想着陛下喜欢吃,就送来。谁知走到一半下起了雨,左右本宫也当赏雨了。”
同时李安衡接过棠音手中的那把油伞,缓缓道:“陛下这会儿在正殿呢,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见娘娘。”
宛姝微微蹙起眉头,“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倒没有。”李安衡道,“娘娘有所不知,从前伺候太后的衾苑前些日子从青塘园回来了,陛下别提多开心了,说要将衾苑留在御前,做个御前宫女也是好的。”
“是吗?这是好事儿。”春日的空气里充满了雨气的味道,宛姝心下沉静了几分,“衾苑姑姑从前是服侍太后的,想来也是妥帖,伺候陛下是再好不过的。”
“说得正是这个理儿,当年衾苑不肯回宫,陛下还怕她是感伤许久,舍不得太后呢。看来如今已经是想开了。”
宛姝略略应着,“本宫知道了,在偏殿等候陛下就好,李公公去忙吧。”
“得嘞,那奴才先下去。”
待李安衡下去,宛姝扯出一丝笑容,随后推开了侧殿的雕花红木轩窗,斜倚在窗侧观起雨来。
她悠缓地品了一口茶,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