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桌子,震得茶杯倒在桌子上,茶水无声倾泻着,茶渍顺着桌沿滴到地上,啪嗒啪嗒的,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大哥,我们可是在一条船上的。”付星津淡淡笑着,眼神有些压迫,
付阳耀捏了捏脑门,哼笑着,眼神还带了些轻蔑:“二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可惜,你还没资格当这个渔翁。”话说完,付阳耀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甩袖离开,
付星津低着头,拢于袖中的手缓缓收紧,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挣扎着难以化解的晦暗,好像就要破封而出……
付瀚海睡了一觉感觉气闷,睁眼发现没人,他慢慢下床,倒了一杯茶小口抿着,然后捶了捶心口,哀叹这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
他叫了声,外面的小弟子立刻打开门问道有什么吩咐,
付瀚海摆了摆手:“你去把三公子叫来,说我有事要和他说。”
“是,家主。”
付挽尘挽了挽袖子,终日在药堂和住处两个地方来回跑着,疯子坐在院中,闲的骨头都痒了,他看见付挽尘已经来回跑几趟了,有些无奈,出声道:“你干脆把药堂搬到这里不就行了,还至于来回跑。”
他本是说个玩笑话,谁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付挽尘一脸认真:“如此提议甚好。”
疯子呵呵两声不说话了,简直无法交流。
“三公子,家主叫你过去。”小弟子跑来,
“知道了。”付挽尘将袖子放下,又整理了下衣服,准备跟着那弟子去,
疯子转了转眼珠子,心道这付家主怎么成天叫付挽尘去他那儿,像是密谋什么事似得,他叫住了付挽尘,及时问道:“你说谢罪的事情,是什么时候?”
付挽尘停住脚步,眼底波澜,如果不是疯子提醒他,他都忘了今天已经和大哥二哥说好了:“今日。”
“今日,马上吗?”
“下午。”付挽尘声音更轻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如何?”
付挽尘转身,认真看他,晨光微熹,凉风阵阵,他勾起嘴角:“好。”
疯子立刻站起身,跟在他后面:“走吧。”
付挽尘却没走,有些疑惑,
“哎呀,现在跟着你一会儿就不用去找你了嘛,”疯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我记不得路,你们医道世家这路弯弯绕绕的,我再找丢了怎么办?”
付挽尘沉默半晌,突然从嘴角泄出两声轻笑,疯子闹了个大红脸,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笑什么笑,走了!”
疯子捂了捂脸,感觉有些丢人,快步离开了他身边,付挽尘轻轻摇头,嘴角还带着点点笑意,抬脚跟上。
两人到付瀚海庭院的时候,看见他正坐在桌子旁边,捧着书静静看的入神,
“父亲。”付挽尘轻叫一声,
付瀚海看见他的身影脸色放缓了些,招手让他进来,错身间就看见疯子还在外面站着,他立刻笑着:“这位……公子也来了?”
疯子立刻打了个招呼:“付家主好,我就站在外面,不进去了,您和付挽尘说吧。”
“无事,”付挽尘侧头看他,眼眸还隐隐带着光亮:“你进来吧。”
疯子看了眼付家主,见他没什么反应,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付瀚海还愣着,看了看付挽尘,心道看来尘儿对这位公子的信任心超乎他的预料了,他赶紧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位公子也进来吧。”
付挽尘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疯子一时有些尴尬的踏进了屋门,看见付挽尘还笑着,奇怪的嘟囔了声,
其实刚才付挽尘想的是,本家人,不用见外。
两人坐下,还不待付瀚海开口,付挽尘仔细打量了他的脸色,深深皱眉:“父亲,药可有按时喝?”
付瀚海欣慰:“喝了,好多了,不用担心。”
“……嗯。”付挽尘眼睫低垂,不再说话了,
“尘儿啊,我已经决定,”付瀚海感觉这话难以出口,可终究是要说的:“也是各位长老的决定,家主就由你来当吧。”
疯子差点没被茶噎死,他甚至感觉他把茶叶喝了下去,嘴中泛着苦味,心中也开始五味杂陈,他偷偷看了眼付挽尘发现他没什么异样,也将心安定了下去,
付挽尘端着茶杯的手就那么僵在了身前,最后没送到嘴边,反而又重新放到了桌上,心中波涛万千,终是忍不住开口叫了句:“父亲。”
付瀚海只觉心口更闷了,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指尖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茶杯有些捏不住了,索性也放到了桌上,
付挽尘的这一声父亲叫的他思绪万千,慌张尽显,
“心不在此,我不适合当家主,还请父亲慎重。”付挽尘的心也是煎熬无比,像被钝刀一下下的剌着,一方面是付瀚海的谆谆嘱托和医道世家的责任,另一方面是他心中所坚守的道义和自由,
两者,难以权衡。
付瀚海闭眼长叹,心狠了狠:“尘儿,父亲对不住你,又把你锁住了,这个重担,你要担着了。”
疯子握着温热的茶,却感觉指尖发凉,低头久久不语。
付挽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旁边站着疯子,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有感叹:“付家主这一次的改变主意想必也是考虑了许久。”
“明明,明明大哥和二哥对这个位置那么执着……”付挽尘低头,喃喃道,
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家的事儿也太复杂了吧,每个人都有心结,打算什么时候解开呢?”
“不知道。”付挽尘有些无力,声音虚无缥缈,轻的疯子都差点没听见,
误会,生疏,怀疑,嫉恨,挣扎,每一个,都足以将他们拉的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将残存的感情湮灭在漫长的日子里。
疯子抿嘴,没说出话来,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付挽尘,没事,还有我呢。”
这话太矫情,按照之前他肯定嗤之以鼻,不过眼下他也是鼻子发酸,心中念着付挽尘这么多年一个人硬抗过来真是不容易,
付挽尘闭眼,却没有泪滑下来,握着拳的手松开,颤声道了两字:“多谢。”
疯子的手落到他的背上,然后松开,提醒道:“该走了。”
“走吧。”付挽尘将捂着眼睛的手放下,眼底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孤寂,那是一种渗到骨子里的,寒。
寒的疯子心抽了下,无声的疼。
付阳耀和付星津早就在门口等着,后面两个黑衣人压着一个xue rou模糊的人,低着头,发丝凌乱,灵息微弱,如果不细细感应恐怕会以为这是个已死之人,恐怕也没人再能认出来这就是之前那个颐指气使,意气风发的裘大医师,
付挽尘和疯子并肩走来,付阳耀看见付挽尘立刻想到了付瀚海说的话,
付星津轻笑着:“大哥,还是收敛点儿吧。”
付阳耀狠狠剜了他一眼,脸色阴沉没说话,
他死也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现在他的计划已经顺利进行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视线瞥到一边,
付挽尘走到裘荣身边,皱眉不敢认:“这是裘荣?”
付星津笑着点头,
疯子唔了声,这折磨的还挺狠,他轻飘飘的看了付阳耀一眼,话却对着付挽尘:“付挽尘,据我所知,你们医道世家应该不许用私刑吧?”
付挽尘眼睫垂着,轻轻点头,
“哼,医道败类,自当严惩,难道不是吗?”付阳耀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
“行了,我们赶紧走吧。”付星津催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