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星津,你干什么?!”付阳耀扭曲着脸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弟子生生将祠堂围得水泄不通,
整个祠堂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付星津站在百名弟子前面,从怀里慢慢拿出一把刀,眼神泛着冷芒,还带着一种隐秘却又嚣张解恨的味道:“这是大哥的刀吧?可是这把刀却插在了母亲的身体里!”
“付星津,你在胡说些什么!”付阳耀自然开口否认,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这个付星津果然比他还深藏不露,早就应该除了他,现在……
他攥紧拳头,仿若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在作最后一击的挣扎,脚步不断地后退,直到整个后背抵到了后面摆放牌位的高桌上,
一时,剑拔弩张。
付阳耀本料今日的家主之位早已被他收入囊中,所以他手下的人并没有派来,岂料现在却如困兽犹斗,被这个付星津阴了!
付星津残忍一笑:“大哥,你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早就想到你不会轻易承认了,但是你手下的话你应该不会否认了吧?”
付阳耀阴翳着眸子:“什么意思?”
“出来吧,”付星津微微侧眸,向后面招了招手,一个黑衣人低头不语站在了他身边,
付阳耀瞳孔猛缩,一眼就认出了这黑衣人是何来路,他冷笑着:“二弟,真是好手段啊,我的人都能任你摆布了。”
“大哥这是承认了,你真的杀了父亲?!”付星津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虽然付阳耀知道,这只是一个可笑至极的伪装,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弟子自然认为他们的二公子是一个高尚的人,
而他,是一个杀人凶手,不可饶恕。
“成王败寇,二弟,你充好人的本事还真是让人佩服啊。”付阳耀的眼神凉薄而狠戾,千滋百味,尽在一个眼神中,好像有千重山峦,又好像有层层血雾,影影绰绰,
手足之情,至今凋零破碎。
“呵,”付星津笑着走近,附到他耳边:“大哥,没想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道理你再懂不过了,可是最后却输在了这上边。”
弟子们纷纷叹息着,神色悲戚,丑闻,家族丑闻啊!
付阳耀扫视了他们一圈,咬牙:“你准备了多久了?”
“还要多亏了三弟才能把你揪出来。”付星津眸色淡淡的回了一句,
付挽尘?!
“大哥。”一道寒凉的声音从一群弟子中传了过来,
弟子闻声纷纷退开,
付挽尘还是那副素衣装扮,披风下面的细毛有些萎靡,沾染着些水珠,而外面,雪下得正欢。
“哈哈哈哈!付挽尘,我怎么独独把你给忘了呢!”付阳耀看着他,笑的既猖狂又绝望,
“自己动手,还是……我来?”付挽尘面色平静,可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付阳耀慢慢收敛笑容,眸子不知深浅的盯着他:“你一定很后悔吧,后悔没见自己的亲生父母最后一面?”
他已经接近疯狂,而付挽尘的到来无疑湮灭了他最后一点儿希望,
付挽尘垂首不答话,袖中的手在慢慢收紧,
“你知道,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他的眼神,啧啧,他在祈求我,他要我好好照顾你……”
“……闭嘴……”付挽尘不忍再听,痛苦的闭上眸子,
付阳耀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大哥,对不住了!”付星津的身形倏忽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付阳耀的面前,残酷无情的扼住了他的脖子!
“大哥,你所有手下的毒都是三弟帮忙解开的,去给父母赔罪吧……”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付阳耀脸上的惊愕完全定格!
付挽尘心口一疼,然后再没了知觉,他静静看向付瀚海和灵听枫的灵牌:“父亲,母亲。”
然后再没了下文,
以命换命,医道世家会从此繁荣下去吗?
只可惜,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到底能怪谁呢,如果他一开始决绝一点儿,是不是就……
“三弟,他们都去了。”付星津看着躺在地下的付阳耀,面色平静道:“医道世家就靠我们俩个了。”
“……医道世家就交给你了。”付挽尘声音很轻,已经转身往回走,很快淹没在茫茫雪色中,背影孤寂清冷,好像天地中,只剩这一人,
付星津嘴角露出隐秘的笑,眼神也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喃喃道:“隐忍了这么多年,等得就是这一天啊。”
疯子在房檐下一边看雪,一边等他,这漫天的大雪带着无可匹敌的凉意扑面而来,他却越发心焦,
付挽尘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正想着,他眼神一亮,远远的就看见付挽尘不慌不忙的走在回来的路上,墨发飞扬,白衣翩跹,
“付挽尘!”他大喊着迎上去,
付挽尘停住脚步看向他,那一袭红衣在茫茫白雪中犹如一团炽热燃烧的火焰,无法阻挡,也……心甘情愿,
此一眼,好像已过经年,
他又回到了初遇之时,那个穿红衣的少年眼神中闪着细碎光芒,还带着漫不经心,嘴角微翘的问他,
吃鱼吗?
“你怎么了,傻了不成,没出什么事儿吧,付阳耀……”疯子拉住他的胳膊问道,
“被付星津杀了。”
“你……没事儿吧?”疯子有些忐忑的看向他的神情,
付挽尘摇摇头,眸光寡淡的看向远处,亭檐掩映在树林和大雪深处,眼前是伸手可触的真实:“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一切都过去了。”
“想好了吗?”
真的不管这些医道世家的弟子们了,真的要……跟他走了?
付挽尘嘴角露出笑意,没说话,眸光温和。
疯子却松了一口气,心里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而且,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笑,
“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碧水和白汀手下动作缓慢,一件衣服叠了又叠,疯子打趣:“你们两个动作要是再这么慢,我和你们公子恐怕就要连夜赶路了。”
碧水迟疑的看向那背影消瘦,端坐喝茶的人:“公子,真的要现在就走吗,我们舍不得您啊,再说了,您不看二公子继任了家主之位……”
白汀嘘了声,碧水立刻住嘴,
疯子不耐:“继承个位置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同我一起看尽山水,游遍河川来得好。”
付挽尘没转身,静静听他们说话,再一次绽开笑颜,
约一刻钟后,付挽尘将收拾好的东西尽数放进机关袋中,和孑然一身的疯子站在门口处和碧水白汀告别,
“你们两个这些年跟在我身边对我的帮助很大,好好修习医术。”
“公子……”碧水声音哽咽,
白汀不舍的看向他:“公子,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哎呦,”疯子好笑:“怎么那么多废话啊,我会好好对你们公子的,保证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让他白白胖胖的回来见你们行不行?”
“噗哧。疯公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行了行了,走吧。”
疯子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拉过他转身离开,对后面的碧水白汀摆了摆手,又自然的凑近付挽尘,
这一次,付挽尘没有推开他,然后他听见疯子问,
“付挽尘,你给我的生死醉是从哪儿来的?”
“我酿的,亲手酿的。”
“你这个人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教教我呗。”
“好。”
“那就说定了啊,这一次我肯定要好好学。”
……
大雪纷纷扬扬,
俩人打着伞消失在路的尽头,在这方天地间背影渐渐纠缠在一起,红色淹没了大片的白,一句又一句的,带着点点笑意的话逐渐消失在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