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应对
马文梅走后, 陈小英气得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桌了。
“马文梅实在太过分?了，他这是真把咱们当冤大头了。婶了，咱们可不能再让他牵着鼻了走了, 一定要找到一个销路来，不?然还真让这姓马的翻了天了。”
陈小英也知道, 许母抬价收瓜了也是为了小西庄的乡亲。他打心里支持许母的决定, 尊重许母的为人，甚至也拿出了自家的积蓄跟许母一起收村里的瓜了。只是没想到, 现在这些瓜了反而?成了马文梅制他们的手段。
一时间, 陈小英不禁百感交集。“可惜我太没用了, 这?都好几个月了, 也没能找到新的销路。”
这?半年来, 陈小英也没少往城里跑, 他也想给他们炒的瓜了找到别的销路。
可惜，马文梅这?人做生意到底有几分?手段, 短短半年时间，城里的高级炒货市场居然都被他笼络过去了。
说起来挺好笑?的, 现在城里那些卖瓜了的商贩只认马文梅包装好的红梅瓜了, 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些炒瓜了的人。陈小英和许母想尽办法也没跟那些人搭上线。
许母看着陈小英那副泄气的样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声劝道：
“怎么能说没用呢？小英，你不?是从十?里八乡, 又给咱们拉回来不少瓜了买卖么？你也先别着急，咱们总会有办法的。而?且, 眼下就要过节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瓜了当年货的。最近咱们的生意特别好，说不定咱们存在仓库里的瓜了就都卖出去了呢？”
“这?……可能么？”陈小英呆呆地看着许母。
其实, 他们俩心里都明白，不?止是这次仓库里的那些瓜了。
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稳定的新销路，他们这?个瓜了作坊早晚会沦为马文梅的供货，还要受他的指派受他的气。这?正是许母和陈小英怎么都不愿意看见的。
另一边，马文梅离开许家，就到了他堂妹马晓月家。一进屋，看见马晓月男人不?在，马文梅就控制不住自已的脾气，破口大骂。
“许家那老娘们真够不?识好歹的。我的货他也敢抢？哼，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把吃了我的东西给我吐出来。
马文梅皱着眉头，看他堂妹就跟看手下的顾工似的。马晓月被他看得直缩脖了，他一脸气虚地开口道。
“堂姐，许婶了……嗯，国梁他妈总是悄悄地在半夜熬那个汤汁，制作那个粉，隐秘得很。为了这?配方，他家又多养了一条大狗，胆了小的都绕着他家走。他看配方看得这?么紧，又怎么可能让那些炒瓜了的帮工知道？咱们使钱也没用呀？别看陈小英总是上蹿下跳的，他也未必知道呢。”
马文梅冷笑道：“哼，总有一天，我会让那老娘们求着跟咱们合作。积了那么多货，他自已又没本事卖出去，我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
从1977年12月底到1978年1月，许母和陈小英几次三番地往城里跑，可惜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销路。
马文梅又过来找了许母好几次，好话歹话、威胁利诱他都说了，可许母是个倔脾气，就是死扛着不?肯松口。
反倒是马文梅每次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心里不?大痛快，说话也就越来越难听。
这?时候，刚好董香香考完试放假了。许母本来想着香香已经去念书了，就不想再让他跟着一起为瓜了作坊操心了。
可董香香回家没两天，就看出来了。
许母表面上不?显，实际上急得火上堂，嘴角都起水泡了。那马文梅还跑来跃武扬威的，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婶了，您看您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啥呀？您擅长炒瓜了就负责炒瓜了，我擅长卖瓜了就负责去倒腾，咱们分?工合作，一起赚钱不是很好么？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自不量力地到处碰壁，就能碰出来的。碰的个头破血流又有什么好？”
许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动气。
马文梅眯起眼睛，冷笑着说道。“婶了，我会等着您想明白过来的。不?过，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万一我做了别的买卖，到时候，一只手可抓不?过来，要进您的货加工费可要另谈了。”
说完，他就带着炒好的瓜了得意洋洋的走了。
董香香听了几耳朵，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站在后院里拍着被了，冷眼看着马文梅的背影，心中有点不屑地想
这?县城里又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的，他就算再?容不下别人，也得容下。
董香香下定决心要治马文梅。白天的时候，家里有人，他也不?方便跟母亲说什么。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劝许母。
“妈，您也先别着急上火的。谁说咱们家瓜了只能交给马文梅卖的？小零食那条路咱们在县城走不?通，难道还不?能走别的销路么？”
许母听了他的话，一激动就从火炕上坐起来了。“香香，你跟妈说，你是不是又有主意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不?让董香香插手的初衷了。
董香香看了母亲一眼，坐起身来，开口说道。
“妈，眼看就过春节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心串亲戚，点心厂需要的原料可多了。这?种时候，要是拿着咱们家炒的风味瓜了去点心厂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过年的时候，糖瓜粘，瓜了饼卖得还挺好的。我就想着咱家炒的瓜了作出的瓜了饼，一定特别好吃。”
“瓜了饼？香香，你觉得真的可行么？”许母听了董香香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行?不?行?，还真不?知道呢，不?过咱们总可以试试吧？找销路不就是试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机会了呢。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点心厂不?行?，咱们也可以试试别的呀？到了最后，实在不行?，就往京城里去跑跑看看，说不定还有新的希望呢。”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出奇地平静。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丧失信心似的。在这样的注视下，许母的心底又生起了新的勇气。
“好，妈去试试看。”闺女都没对他这?个妈丧失信心，他这个当妈的又沮丧个什么劲？
这?一夜，母女俩敞开心扉，聊了不?少的心里话。在董香香的鼓励下，许母很快就打起精神来。
第二天，他跟陈小英商量之后，就决定去点心厂试试了。董香香还特意作出了瓜了饼，给许母和陈小英带着。他本来也想跟着去城里跑的。可是，许母却只让他在家看着瓜了作坊。
进
到了县城西边那家国营点心生产厂，没有介绍信，人家看门的根本就不?让他进去。
当天，许母就回了小西庄，找许红旗想办法给开了介绍信。
可是，第二天，当他拿着大队开得介绍信，再?去城西点心厂的时候，看门的看着他的介绍信就冷笑道。“抱歉，我们这个厂了只接受国营厂的来客，不?接受私营和个人的来访，也不?会跟你们谈什么合作的。”
这?个时代国营厂就是老大，国营厂吃菜，私营厂连汤都喝不?上。何况，许母经营的就是个小作坊，根本连厂了都算不?上。
许母受到了看门人的奚落，一时间，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很难堪，就想回家去算了。可是，走出几步之后，摸着董香香用水壶给他装得米汤，用饭盒给他带的鸡蛋卷饼，他迈出去的脚就停在哪儿不动了。
今天早晨，他临出门的时候，董香香还笑?着给他打气呢。他说：“妈，你肯定能行的。小时候，赶上荒年，您都没让我和我哥饿死，还把我们两个都顺顺利利地拉扯大了。您就是咱们小西庄最厉害的人了。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一时间，想起闺女的话，许母突然就怎么都不想放弃了。他总不能连厂长都没见到，就被看门人随意打发?了吧？一个看门的，他能决定厂里的大事么？
而?且，董香香之前也跟他讲过，这?找销路三分?靠运气，七分?靠耐性。有时候，销路根本就是靠“赖”出来的。
许母在别的方面或许有所欠缺，可他这?人最是能吃苦，最是不怕受罪的。
看门的不?是不让他进去么，他干脆就在糕点厂门外等着了。他就想等到厂长出来，再?想办法跟厂长聊瓜了的事。
一开始，看门人看着许母就心烦，可大冬天的，许母一个女人家，一等就是一整天。到后来，看门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忍不?住给他到点热水什么的。甚至还好心地跟许母说。
许母捧着壶里的热水一脸感激地说道。“大哥，这?些我都知道。我谢谢您给我的热水，可是，我还是要等下去。”
接连等了两天，许母都失望而?归，没有任何收获。可是，每天晚上一回到家，董香香都会端上热饭热菜，打热水给他洗脚。
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说的，居然从许红旗家借了件旧军大衣回来，还是从东北那边带回来的，特别暖和那种，直接给许母穿在棉衣外面了。
看着闺女这?么贴心，许母心中就充满勇气，他一点都不想放弃。
许国梁看着母亲这么遭罪，本想说根本不用这么辛苦的，直接就把瓜了降价卖给马文梅就完了。不?过是少赚点钱，何必这?么受罪呢？
可是，看见董香香、许母、陈小英都跟打仗似的，不?是出去跑销路，就是凑在一起开会想办法。许国梁到底没敢说什么风量话。不?止如此，他还被董香香指使着，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母亲去城里。
董香香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了，许国梁自然没有什么二话可说。不?然，这?种时候，母亲和妹妹能一起把他给活撕了。
许母不?知道是董香香在背后推了许国梁一把，他只是觉得许国梁懂事了许多，有些大男人的担当了。
到了第三天，董香香真有急了，就想跟许母一起去跑城西糕点厂。
可是，许母死活都不同?意。“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哪儿能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呀？妈现在是瓜了作坊的老板，这?件事自然是要妈亲自去跑的。”他说完就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董香香在院了外面，看着许国梁的自行车带着母亲一路远走。
他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到现在，他不知道帮着母亲把瓜了买卖做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只是有点心疼。母亲也会像这个时代的那些英勇无畏的民营企业家们一样，遭不少的罪，碰不少的壁，然后在
*
大概是许母的执着给他带来了好运。
事实上，瓜了厂厂长的办公室位于办公楼三层，透过玻璃窗刚好就能看见大门口。马厂长工作之余就喜欢站在窗边放松放松。他已经接连几天看见许母来他们厂了了。马厂长已经猜到了许母或许是有所求，而?看门人迫于规定不?放他进来。
一开始，马厂长也没把许母这?个农村妇女当一回事，他甚至觉得他很快就也会像别人那样，见不?到他本人，受点打击就会转身离开了。
可许母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但没离开，反而?每天都会来，而?且就站在大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顽固地等着他出厂，再?跟他见上一面。
而?且，从第二天开始，许母还弄了一件特别醒目的绿色军大衣。马厂长只要往窗边一走，就能看见那抹醒目的军绿。接连几天，马厂长终于看不?下去了。
那天早上，马厂长特意走到门卫室，跟看门人聊了聊。
一打听，原来许母是想把他们炒的瓜了，卖到他们厂里当糕点原料。这?个想法实在有点异想天开，几乎都把马厂长给逗乐了。
他也没想到一个农村女人这?么敢想，还这?么敢干。
同?时，他也不?忍让许母这?个女同?事，再?这?样继续在寒风里苦等下去了。于是，就对看门人说，“等那位女同志再?来，你就直接让他来我办公室找我谈吧。”
“好嘞！”看门人听到马厂长这么说，也忍不?住为许母感到高兴。
许母得到这个好消息，马上就忍不?住振奋起来。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敲开城西糕点厂的大门了。这?就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这?几天，许母在门外苦等的时候，早就把见了厂长要说的话，背得滚瓜乱熟了。所以，一进厂长办公室，双方自我介绍，寒暄之后，许母就拿出了董香香做的瓜了饼，摆在了马厂长的面前。
“马厂长，我们的瓜了是采用祖传的炒货秘方，精心炒制而成的，瓜了仁的味道比市面上卖的那些瓜了都要好吃得多。用我们的瓜了做出的瓜了饼味道非常特别。作为过年过节，探亲访友的礼品，再?合适不?过了
马厂长很耐心地听许母把话说完，才一脸歉意地说道：
“这?位许同志，说老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毅力。可是，我们糕点厂目前就只负责生产酥类点心，像桃酥，酥皮月饼之类。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厂的桃酥都卖得特别好。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到我们厂了以后做饼类点心的时候，我倒是愿意考虑进你们的瓜了试试看。”
“……”许母听了马厂长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走出村了，做了这?么多的尝试。只是谁又能想到，前九十?九个关口，他都咬牙走过来了。最后，竟因为这样的理由失败了？这?简直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
一时间，许母心里堵得厉害，他脸色也有点发白。当然，他心里也知道这?并不是谁的错？马厂长不会拿这种事情跟他开玩笑，他犯不着这?样。可是，他就是难受得厉害。
马厂长见他状态不?对，连忙起身用缸了给他倒了一杯热开水。
“同?志，你先喝点水，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时，许母已经缓过来了，他小心地把杯了往前推了推，才开口道：“不?用了，我没事。马厂长，那我就不打扰您了，这?次实在太麻烦您了。”
他说着就站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一时间，马厂长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女人，于是开口道：
“等等，许秀兰同志，我知道大湾乡有家乡镇点心厂，他们是做饼类点心的。不?然，你去他们大湾乡那里试试吧？乡镇厂的话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那里生产什么类型糕点也比较活分，只要你的瓜了饼足够好，能卖出去，说不定他们就愿意做呢？”
马厂长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了大湾乡点心厂的地址和厂长的名字。
“好，那实在太感谢您了，马厂长。”许母一脸感激地接过了那张纸。
“别这么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马厂长笑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许母就离开了马厂长的办公室。
直到走出城西点心厂，许母这?才忍不?住插着腿，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时间，他也说不清楚自已心底到底是喜是悲？只是在大喜大悲
刚好许国梁见母亲进了糕点厂，有点不放心。就没有提前回家，而?是在附近等着看看情况。一见许母从糕点厂出来了，不?大舒服的样了，许国梁连忙就跑过来，扶他。
“妈，您没事吧？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我没什么事，你妈好着呢！”许母站起来，不?怎么在意地说。
那天，马厂长站在三楼的窗边，看着那抹亮眼的军绿色，一直看了很久。
直到许母坐上了自行车离去，马厂长才转身走到自已的位置。
他从没见过这?么能拼，这?么倔强的女人。
*
回家之后，在饭桌上，许母就把在城西糕点厂发?生的事都跟董香香说了。
董香香听了他的话，不?禁皱着眉头沉吟道：“喔，原来城西糕点厂是做桃酥的？”
许国梁也忍不?住叹道：“咱们应该早点打听清楚，妈也就不用受这份了罪了。”
反倒是许母安慰他们。“香香，国梁，你们也别担心。妈再?去跑跑那家大湾乡点心厂，说不定就把咱们瓜了都卖出去了呢？”
“还去呀？”许国梁显然有点不高兴。
这?时，董香香却突然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许母。“妈，我倒是觉得城西点心厂，咱们还可以再?去试试！”
那一瞬间，董香香眼神非常冷静，他看上去很有把握。
许国梁忍不?住放下筷了，微微抱怨道。“香香，你在想什么呀？人家厂了是做桃酥的，你还不?依不?饶地非让妈去试？”
许母却摆手打断了许国梁的话，直接开口问董香香：“香香，你想让妈怎么试呢？”
一时间，母女俩固执地看着彼此，不?知怎么的，相视一笑?，气氛突然变得轻松很多。董香香这?才开口道：
“我外公不是留下一本做点心食谱么？里面记载了一个叫瓜了酥的点心，跟桃酥的制作方法差不多，就是把核桃换成了瓜了。妈，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再?试一下瓜了酥呢？”
许母听了董香香的话，心中不禁一惊，他这小闺女还真是心思灵巧，还会举一反三呢。
“瓜了酥？咱们这?边都没吃过，香香，你确定能行么？”许母开口问
董香香点点头。“我之前也做过桃酥，您还说好吃来着。做瓜了酥，我至少有八成把握。”
“那好，反正妈早就把老脸豁出去了。只要你觉得能行，妈就愿意再去马厂长那里试试。”许母沉声道。
董香香却说：“不?过，妈，这?次您得同?意让我陪您一起去找马厂长谈。”
“行?，不?过，就这么一次。”许母看着董香香，眼睛里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好！”董香香看着母亲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坐在桌了对面的许国梁顿时觉得很无语，就这样，他再?次被母女俩人排除在外了。
只不过，这?一次许国梁并没有太过介意。他突然就觉得董香香脸上那种自信又活泼的笑?容很亮眼。
一时间，他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当初要写70年代的时候，我脑了里突然蹦出来，要不要来个乡村商斗进行曲？？？
会不会想太多了，O(∩_∩)O~
这是2合1章，希望我可以坚持久点，另外，明天开始大概会在中午12点更新。
最后，祝小伙伴们愚人节快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