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晬盘内盛着一块精美的花鸟刺绣,一本崭新的雅风集册,一支兼毫,一副墨画,一支灿耀闪亮的金簪,一串银钱,一串菩提子念珠,还有一份白雪糕、打糕和无馅儿饺子。
这些物品都是吴淑媛亲自安排的,呈半弧形陈列,伏连昭扫了一眼后又将腰间的翠鱼草佩解下置于其中,这块鱼佩是她的父亲慕容伏连筹赠给她的,伏连昭从小就戴在身上。
“我的小心肝儿呦!快抓呀...”吴淑媛逗说,众宾客围在三步之外静静瞧着,坐在毯子上的萧寍虽然不哭不闹,然而似乎有些认生,水灵的大眼睛左看右瞧,半晌也未挪动地方,刚安静的众人又开始窃窃嘀咕。
伏连昭看了一眼子英,子英领会其意,走到红案对侧眉眼含笑,说着话逗萧寍玩,又指了一圈晬盘中的物品,萧寍嗤嗤发乐,她自然亲近这个经常抱她哄她的‘姨娘’,笑着就趴向晬盘。
众人咕囔之下又来了兴致,伸长脖颈朝红案看来,萧寍用小手拨了拨晬盘上的物品,随后摸到了那本雅风册子,不禁得双眸发亮,小手在上面划拉了好一阵子,页脚也被弄皱了,众人一瞧不禁迎笑夸道,“哎呀夫人,令孙对这本诗集爱不释手,日后必定喜爱读书,才华出众呀!”另一人道,“果是大才女的兆头哩!”其他人顺着话说好道赞。
“甚好,爱读书总比无所事事的好,有些才识总比胸无点墨的强呐!”吴淑媛对萧寍所选之物甚为满意,伏连昭和子英也盈眉微笑,然站在吴氏旁边的萧综却沉下脸埋怨,“身为女儿家当以料顾家务、相夫教子为重,学这些虚伪无用的东西做什么!”众人闻之一愣,闭了口舌不敢再言,吴淑媛狠狠地瞪了小儿一眼,“缘觉,莫要胡言!”萧综冷着脸未再说,伏连昭闻言一瞬间笑意全无,呆呆看着还在抓弄书册的萧寍双目悲忧,心里又不知塞满了多少苦涩。
客堂一时间鸦雀无声,子英赶忙又说话逗着萧寍,随后又僵笑着将书册放在她的怀里,萧寍也不知怎的却是不笑了,推开书朝晬盘的另一头趴去,众人奇怪之余又伸长脖颈瞧去,萧寍缓缓将那块翠鱼草佩抓在手上玩弄起来,随后趴到伏连昭那一向,冲着她咯咯发笑。
伏连昭一下子泪盈满目,破涕为笑,随后便将萧寍抱在怀里疼爱地摸来摸去,吴淑媛打趣笑道,“什么雅风不雅风的,我这孙女儿看见亲娘哪里还顾得上读书呦!”众人观之尽皆点头乐笑,“夫人,常言道百善孝为先,令孙日后必定是个孝顺贤德的孝女呐!”
吴淑媛乐开了花,转而又问,“哎昭愿,话说这块鱼佩又是何来历?”伏连昭盯着小女手里紧握的鱼佩笑道,“回母亲,这块鱼佩乃家父所赐,昭愿幼时便戴在身上,听家父说,这块鱼佩能护佑所戴之人平安富贵,康健吉顺呢。”吴淑媛笑道,“甚好,难怪寍儿喜爱此物,看来她也懂得你的心思呢。”罢了,伏连昭亲手将鱼佩系在小女的腰间。
随后子英再将萧寍抱到红毯上,众人观她是否还有所爱之物,萧寍却将晬盘搅和得一团糟乱,最后竟莫名哭了起来,吴淑媛赶忙吩咐子英将她抱起,又命婢女侍卫撤掉晬盘红案,拭儿仪式便也就此作罢。子英将萧寍抱给央汐看护,又接过药碗端给神形虚弱的伏连昭喝下,吴淑媛同萧综各回其位,众宾客也说笑着各自列座。
戏班再唱,舞姬再蹈,众人举杯欢饮,畅快交谈。两支舞过后,半晌闷闷不乐的萧综忽地起身说道,“今日乃小女周岁庆宴,承蒙众位高客参临,只不过徒有歌舞未免枯燥,何不耍弄一番游戏助助酒兴?”堂下有人问道,“不知大人所言是何游戏?”萧综看了一眼母亲吴氏又说,“本官所说的游戏便是行酒令也。”众宾客闻言面面相觑,点头叫好。
“酒令虽好,只惜我等不会吟诗作对呀!”
“大人不会,自有人会呀!”
两宾客对叫,萧综又言,“行令饮酒不过图个乐子,众位会者参来,不会者闷头饮酒看戏岂不更妙?”一句话惹得众人开怀大笑。吴淑媛正与旁坐的伏连昭说笑,萧综侧眼看去似有不爽,随即走到近前说道,“母亲,孩儿同众位宾客并府上门客即要行令饮酒,母亲可有兴致观赏一番?”吴淑媛道,“府上门客?...也罢,为娘正好借此机会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唤上来吧~”吴淑媛思量小儿既与众人说好了行酒令的游戏,又不想在此当口扫了大家的兴致,遂板了板脸勉强应下了。
庆宴开始的时候,吴淑媛未同意小儿将府上的门客请来一同庆祝,已告知门客前来参席的萧综因此闷闷不乐,心头不快,趁大家欢畅的工夫便想出行令饮酒的法子。侍卫得令后将厢房等候的五六门客请入客堂赐座,随后萧综同几位愿意玩游戏的宾客并几位门客玩起了行酒令的游戏。
“酒令如军令,不分尊卑老少,违者负者评次者皆要罚酒一碗,不可撒漏半点,如有撒漏再罚一碗,如有抗令不饮者,当以军法另行论处,众位可听得明白?”萧综说罢,起身的宾客门客拱手应是。
“大人既为令官,请先开题。”
“今日喜庆,那就先以‘福’字为题联句,联语中至少有三个‘福’字...本官先来...”
萧综稍作思忖随口即来,其实他也是个有才华的人,擅写文章诗赋,幼时酷爱读书,听话懂事,梁武帝萧衍对他颇为喜爱,大加赞赏。萧综作罢,堂下宾客依次作来,引得众人纷纷叫好,酒兴又涨,吴淑媛却听得心不在焉,她对府上的这些门客打心眼里存有偏见。
约摸七八回合后,萧综观母亲并不是很满意,遂向堂下瞧了一圈,“许向林何在?”沈儒回道,“大人,许公子中途有事先回家去了...他说忙完便来...”萧综不悦,“岂有此理,没有本官命令他怎敢擅自离去!快去寻来!”吴淑媛呵呵一笑,“小小门客就敢如此目无遵纪,我看这刺史府早晚被他们翻了天喽!”萧综臊红了脸,堂下门客闻言胆寒,一动不敢动。
侍卫刚要出府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向林,向林听他们一说眉头一皱,随即忙忙走入客堂。碍于脸面,萧综将跪在地上的向林骂了一通,吴淑媛这才稍解愤气,萧综随即便命向林先罚一碗酒,再作来一首忏悔诗,吴淑媛听罢一怔,下令让他加入到行酒令的游戏当中。
酒令再行七八,向林尽展渊识文采,鹤立鸡群,吴淑媛听得连连点头,赞叹不绝,堂下更是一片沸腾,赞赏呼妙之声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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