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号,文玉从老家回来了!
当走进德懿的那间毛坯房的时候,文玉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大家都聚拢了过来,文玉忙着打开包裹,拿出一样又一样的礼物:秋头的青苞米、像人的胳膊那样粗的大青萝卜和像颗大宝石的红萝卜,还有金黄的小棒子一样的红萝卜;还有自家打的韭菜花——这可是涮火锅的佳品;酱缸咸菜——德懿一把就先抢了过去,而据为己有;还有辣椒酱,红红的剁碎的装在玻璃瓶里,德懿还想下手,却被李珊一肩撞开,“别那么贪心,也给别人留点!”而把那瓶子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还有其他的像干菜呀,小倭瓜啊,一现身,就纷纷被那些急不可耐的手,抓了去,这场景比过节还热闹。大家的脸上都冒了汗,而眼睛发着光,叽叽喳喳的叫嚷着,“谢谢姨!谢谢叔!”,仿佛文玉那在远方的爸爸妈妈就站在面前。
“这只大鹅,是我爸妈特意给德懿的公婆的,谁都不能抢;而这只,是我们一会儿要炖的,人人有份!”文玉抖着空了的大袋子,笑道。
“土豆炖大鹅,开动!”一大盆冒尖的鹅块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清香的香菜,混合在一起直向人的鼻子里钻,勾引得人们垂涎三尺。不待文玉让出第二声,人们就纷纷操起了筷子,向着那肉山下手了。
没有人说话,只听得一阵“唰唰唰”的声音:有啃肉的,有梭罗骨头的,有喝汤的……好一派忙乱!
文玉吃了几块儿,就放下了,她有点吃足了。在家里,爸爸和妈妈基本是隔几天就要炖掉一只。当文玉离开家的时候,看那原来热热闹闹的院子就有些冷清的时候,就深深的感觉自己的“罪恶”了。
爸爸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呢?离开家不到八个小时,文玉就有点想家了。
文玉还记得自己坐的那辆东摇西晃的老客车上,刚拐过那一大片树林的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熟悉的身影就向着这边急切的张望着,那头上的灰白的发,被林间吹过的风打乱,也打不断那专注的眼儿!
是妈妈!妈妈一定又是早早就来接她了!
车还没有停稳,文玉就扑了妈妈过去!
妈妈又老了!还穿着文玉上大学时买回来的那件碎花小半袖衫,衣领和衣襟已经磨得起了花儿;头发似乎比以前长了些,用了一个黑皮筋,在脑后随随便便的挽个髻儿,一些半长不长的发,就胡乱的搭在肩上;赤红的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深了,仿佛刀刻的一般,每一个褶皱里都隐藏着困苦与哀伤;那因风湿而稍稍弯曲的腿,正套在灰粗布纳的鞋子上,那鞋帮上还沾青草屑。只有那双慈爱的眼睛,还依旧闪着光!
“妈!”文玉的泪就落了下来。
“玉儿!”妈妈说不下去了,就抬起手来,想摸摸文玉的头。一股草的清香和鹅食的混合的味道,就像在暑热的气浪里的清爽花香,让文玉不禁打了个战儿:这是多么熟悉的气息啊!文玉像熟悉空气一样熟悉这个啊!
“回家!”文玉挽着妈妈的手,娘俩儿就顺着那条隐藏在庄稼地里的土路,向家的方向进发了。
爸爸正蹲在自家那小小的院子里收拾锄头,见文玉进来,“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就又埋头将一个长长的木头敲进锄头柄里去了。
“你爸这个人啊!”一进屋就直接钻进厨房的妈妈突然叫道,文玉赶去一看,案板上是一只已经剁好的鸡。“这肯定是趁着我接你的功夫,你爸收拾出来的!”
“文玉,好像胖了些呀!”这一声将文玉从回忆里叫起,文玉一抬头,就见德懿正将嘴里的骨头扯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看那上面竟然还有一丝肉没有啃尽,就毫不犹豫的又丢进口里,害得自己的嘴巴鼓出来一个包。
“皮肤也白啦!”淑仪端起一碗汤,吹了下,就细细的抿了一小口。
“那汤哪能这么喝?简直糟蹋了!”宁健见状就故意皱起了眉头,“应该是咕咚咕咚的倒!”
“谁能和你这准妈妈比呀!你现在是怎么吃,怎么有理!我们可是要风度的人!”淑仪笑着又抿了一口。
“宁健怀孕啦?”文玉惊喜道。
“是啊!新鲜事还不少呢!”德懿慢悠悠的向任楠一努嘴,“赶快像文玉承认了吧,让文玉也高兴高兴!”
“吃肉也堵不上你的嘴!”任楠红了脸,就要从报纸铺就的餐桌上起身打德懿。
“有啥不好意思的呀!那不是好事吗!”李珊放下筷子来,笑道:“任楠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呀!”
“是吗?真的太好了呀!”文玉真的替任楠高兴,任楠已经二十九岁了,时光留给任楠的美好,不多了。
环顾四周,文玉发现,只有一个人没有到。
“秋桦也回来了!刚打电话过来,说她一会儿到!”德懿看出了端倪,向文玉解释道。
“桦儿,怎么样?”李珊顾不得捞肉了,转头问。
“状态不错!听说她开始处对象了,对方条件好像还不错!”宁健接口道。
“这么快——了解不啊?”李珊道。
“秋桦是需要爱情的滋润的,有人陪在她身边,也许是好事!”德懿终于吐出了骨头,又举在眼前仔细的看,终于心满意足的丢到了垃圾盘儿里。
“文玉,有人也给你介绍了,是在政府工作的,带着一个小女孩,你想不想看看呢?”李珊相中了一大块肉,就将筷子变成了枪刺,奋力的扎了过来,放在自己的碗里,这下感觉安全了,就又加入了谈话中。
“哎呀!好事啊!”德懿兴奋了起来,“文玉,你说怎么样?需不需我们帮助把把关?”
“我……我不想这么早就……我想再稳一稳……”文玉一听到“有个孩子”,就从心底里拒绝了:她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去关爱,而去照顾别人的孩子。文玉不是一个自私冷酷的人,但她是一位妈妈。作为妈妈,她不想自己对逸多残酷。同时,林玲姐那愁苦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像闪电一样亮起,照亮了文玉内心里对婚姻的恐惧。
“也好!走一步迈一步那么容易吗!”德懿没有看向文玉,可是文玉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德懿那深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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