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多年前,云林寺又称云林大寺,占地过千亩,从山门开始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方丈室,左钟楼右鼓楼一应俱全。
僧房僧舍百多间,僧众没有800也有1000。为供养所雇佃农遍布整座云林县及其周边郊县。
云林大寺受菩萨戒,为禅宗北派主修《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所谓禅宗,又意为静虑,有静中思虑之意,取自早已失传大德之言“知正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而对于那种顿修顿悟,直指心性,单传心印,不立文字的南派,是“教别外传”。
云林大寺高层都颇为不屑,更视之为旁门左道,自诩己为禅宗根本。
说白了南派就是一群文盲,“口教心传,不立文字”,怎能与自己浩如烟海的藏经阁相比?!
但是百多年前新皇继位,发现不仅佛宗一家独大,而且入寺僧众不事生产,造成良田缺乏应有的劳动力,更以“佛产”之名占据大量农田,地产,而不纳交赋税。
有不少富人官员也都纷纷把自家的良田千方百计的纳入“佛田”范畴,中饱私囊,而且上下坑瀣一气,因而造成国库空虚,但凡用钱之际,每每都捉襟见肘。
而念佛之人“自视体大”,日益目无法度,横行霸道,做事嚣张跋扈,甚至欺男霸女之事时有发生,从朝堂到民间早已民愤极大,以至于有了动摇国本之嫌。
终于某日开始,新皇遣派能臣干吏进行悄悄摸底调查,之后一道圣旨转瞬之间传布全国各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灭佛运动”开始了!
大量僧众被强令还俗,佛产被充公重新分配,大量的寺庙被夷为平地,浩如烟海典藏的“藏经阁”付之一炬,曾经披金戴银的众菩萨宝像被推倒砸毁。
佛历,史称“佛难”!
云林大寺也没有逃过此劫,但是经过僧众拼死抵制加至外部一些势力的帮助,也仅有一寺一塔几间破禅房存世。
直至俗家名李彧(yu)的书生在屡试不中看破红尘,落发为僧的时候,云林大寺已改叫云林寺只剩两位近百岁老和尚,授名显空,并灌顶授法。
(灌顶为密宗所有,小说借用,原谅则个。)
半年之后,引领他前往密地进行开寺祖师手书血字《金刚经》修行,至此佛法精进,得窥大道可视普通人不能视之物,动摇了曾经安身立命的凡人“三观”
“入视”修炼多年后两位高僧,前后脚回归西方极乐世界,此后的双象小和尚也是化缘时所收的小叫花子,一度因双象愚钝,云林寺差一点就可能就此湮灭之际,逢羊横空出世,闪亮登场。
从一开始被猛虎衔来就已是神迹,长大过程当中从第一句话“师父”开始,每每传授禅宗根本诸如《金刚经》等大经时,显空师父才赫然发现他竟然已早早会背!
显空师父惊讶之余才猛然醒悟,以往每日做早晚课时,放在一边角落摇篮中的逢羊,既没哭也没闹只是静耳倾听。
久而久之已经竟被他熟络于心,被显空师父视为“神童”,“从不可知之地来的天生可知之人。”
但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征兆不久就开始出现在逢羊身上。
犹如熟练工种,每每显空老和尚考究其课业时都是对答如流。每一段经文说了上句或下句,即可以毫无纰漏进行衔接。
经义注疏也是过目不忘,每每也回答的恰如其分,但这些也都是寺内仅存的几版书上的内容,并没有太多其他令人眼前一亮的个人新解说,新见地与顿悟。
用逢羊自己的话说,“一部行走的人肉复读机”!
于是显空老和尚发现逢羊在四五岁后便时而流露出“空”的状态。
双眸之中再无对经目,经义的好奇与渴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如同耕地多年的农夫,从播种,耕作开始便大概知晓最后收成几何,了无新意。
当然,突如其来的各种灾害排除在外。
显空师傅其实自己并不解其意,又捉摸不到他的心思而有些惆怅。
其实逢羊自己知道,这是热情的缺失,没有了新鲜感!不是说封建迷信存在么?!
我几时才能降妖除魔,“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吧嘛空!”
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宗教纯粹属于精神层面的东西,是在满足温饱之后才最后追求的精神满足感。
现在已本末倒置,所谓的“佛偈”的微言大义,解决不了现实的任何实际的问题。
之前很少接触的经义的新鲜感也已经丧失,正儿八经的“青灯古佛”的日子闲的都“淡出鸟来”!
现在唯有抄经还算比较少的乐趣之一,就此他也开始投入了最大的兴趣,毕竟日子还要过不是,颓丧与开心都是过,那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高兴的方式呢?!
作为书生出身的显空师父也是非常符合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要求,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让逢羊叹为观止,表现出极大的乐趣与热情,显空也是看在眼内,于是便顺顺水推舟。
接下来从最基础的“永”字八法开始讲起。所谓的“侧,勒,努,趯(yue),策,掠,啄,磔(zhe),包含所有汉字结构,一个“永”字写好,所有的字都不在话下。
至于这个八字法来源已不可考,过于久远,好像是一个姓王的大家所创。
至于“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的执笔法,什么握笔,勾回,推出,显空老和尚就一句话,多写多练。
逢羊下意识的接了一句,熟能生巧!唬了显空师父一大跳。而逢羊以后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下,只是摸着泛着光亮的小脑袋嘿嘿一笑。
经过显空老和尚这个专业书法家的调教,逢羊的字一日千里,也开始逐渐入了他的法眼,铁划银钩,清新飘逸,随意布势,不衫不履。
字形已成之际,逢羊又开始放“空”了。
但是今日不同,早课结束,吃过早饭。帮助显空师父料理过后院的菜蔬后,逢羊快速来到卧室的小桌旁开始抄经。
目前显空师父按照自己熟悉的私塾形式,让他与双象一人一床一桌以窗户为界分左右。
双象师兄本性敦厚,木讷,虽然脑笨手笨可是有恒心,不急不躁,缓步而扎实得稳步向前,“许三多”不外乎如此!
显空师父现在布置的还是抄写《心经》,《金刚经》,自己也同样如此。
他对师兄弟的解释为积累功德,福德。而他自己每每抄经,便如入定般,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非几个时辰方可作罢。
现在早晚课,早晚餐之间的时间,师徒互不干扰。尤其是逢羊,双象现在都已慢慢长大,习惯自顾,那时间也就更加充裕方便抄经。
逢羊取过厚厚一刀按自己要求A4纸大小裁成的草纸,抽出一张平铺桌面,微闭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手中缓缓研着磨,然后睁开双眼,笔饱墨酣之际,提笔就写,不是日常抄录的《金刚经》或是《心经》,而是由上至下四个漂亮飘逸的行楷。
《聊斋志异》!
然后在右下角用梅花小篆一挥而就,“蒲松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