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羊,你看这外面,真真的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呐!
此情此景,我等读书人若不赋诗一首,岂不可惜了?! 你看!”
西门一指墙面,只见上面有不少食客的题诗,刚才匆匆忙忙间倒是没有太过留意。
逢羊仔细看去,不过是一些华丽词藻的堆砌,天马行空,空洞无物。
逢羊哼笑一声,看着西门将手中的长筷放在面前一块长方形瓷筷枕上,满怀期待。
他笑眯眯得双手合掌,
“作不来!”
西门闻言差点就闪了腰,小青不由掩口而笑。
西门甩了甩肩头而后奇怪得望向逢羊。
“逢羊,这是何说法?!你这是托大么?!”
“大官人,我不做命题作文!”
“什么意思啊?!平日里随口一说都是文辞精绝,意境深远!
那〈石头记〉里的诗文也可是首首都是花团锦簇,文笔极美的!”
小青也是连连点头附和,脸上尽是赞美之色。
“诶!大官人,你忘了吗?那都是...”
“编,你继续编!”
几位大神几次拜见都藏头露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怀疑的眼神不要钱似得抛了过来。
小青微眯双眸,扭脸掩口而笑。
“大官人曾经说过,‘诗为心声,词及情物’!
现在吃了这么多‘犯戒’的东西,思绪万千,实在是做不出来!”
“借口!百分之百是借口!”
西门不满得连连挥手。
逢羊端起茶碗笑而不语,心中倒是自问自答。
“大官人,这是真的!平时脱口而出都是心有所感,利用那古人集大成的智慧,恰如其分的概括当时的心意,拿来一用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现在如果出手,却是有些沽名钓誉之感。
惭愧,惭愧!还是暂时饶了老杜,老李,还有那个老苏吧!”
... ...
“诶?!西门大官人!我就说是你嘛!!”
一个男子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低头闷头品菜的西门闻言抬起头,见到此人,急忙起身,搭手作揖,
“哎呀!花二哥!怎么你也在这里饮酒赏灯吗?!”
“花二哥?!”
逢羊心头一动,扭身看去。
只见过来一人,年约二十五六,肤色较黑,鼻直口方,头戴软脚幞头,身着靛蓝色圆领罗袍,脚蹬黑色官靴。
此人双拳环抱,一脸笑容看着西门。
“哦?这两位是...”
来人斜眼扫视有些错愕面前的小和尚,但一探头又看见起身的小青,眼前又不由一亮。
“二哥,我来介绍,这位是县外云林寺的逢羊小师父,这是小青居士。
二位,这是我的隔邻花二哥,花子虚。”
“哦!小青居士,逢羊师父,上元大吉!”
花子虚又双手一礼,口中念念,但目光却始终聚焦在小青身上,既讶异又略显灼热。
逢羊,小青见礼之后便感觉不舒服,尤其小青转身就回坐在座椅之上,端起茶杯。
西门见状无奈的撇了撇嘴。
“花二哥,怎么未见嫂夫人相陪啊?!”
“啊?啊!“
花子虚的眼神才收回来,略显不自然。
“瓶儿她在三楼的‘梅’字房与学政王大人的亲眷在一起。
对了,刚刚学政大人还提到你。
我那夫人与王珂小姐也正在说你那〈石头记〉如何如何呢!”
“什么?!王珂小姐也来了么?!”
西门立刻一脸惊喜,但马上就转而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既然学政王大人在此处,哪有不前去拜见的道理!
二哥,你快引我上去。”
“你?!啊,好,好好,我们走!”
“逢羊,居士你们暂且等一会儿,我现在去拜见王大人,去去就回!”
看着迫不及待,推搡着花子虚快走的西门,逢羊笑了笑。
而身边的小青则在鼻间哼了一声。
“学政大人!我看,见那王珂小姐才是正经吧?!”
西门这一走,小青即刻活泛起来,对着桌上琅满目的佳肴一通品头论足。
这个菜式滋味儿相较之前差了许多,那道菜式是见所未见,都不知从哪里下手,
另一道以前不是烤得么,怎么现在水煮了?!
待逢羊一问何时有见,小青仰头思索片刻一张嘴,差不多百年前吧!
逢羊手中的筷子差点儿就惊落下来。
眼见得匆匆而回的西门,二人对视一眼,不会这么快吧?!
“那学政王大人听说你也在此,想见一见!”
“见我做什么?!”
“哎呀,还不是那‘活字术’的事儿!”
“唉!大官人,你这嘴巴也太不牢实了吧!”
“小青居士,你也一同前去吧!那包间之内都是云林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互见一下,也不为过。”
“好!反正你们都去,我一人在此也是无趣!”
“居士果然到底还是伶俐之人!我之前眼浅说错了,见谅见谅!”
西门顺杆爬的本事又让逢羊高看一眼。
“那学政王大人其实是身体有恙,致仕故里。
但他在太学曾任提督学政,故而现在众多学子都还如此称叫,在咱云林县也是被府台大人尊称一声老师的大人物。”
那是,毕竟是一省的教育厅厅长嘛!
“我说呢,这王大人也不驻省府,为何常留云林。”
“刚刚带我引见学政王大人的花二哥,花子虚,现任本县县衙押司,经办府衙的一些案牍等事。
这一切都要多谢他那叔父,他那叔父是皇帝近侍,虽是残缺之身,但多获皇帝喜爱与亲近,各种赏赐不计其数。
后来也是年老体衰,乞骨还乡也回到云林,多年之前已经去世了。”
西门一边前面带路一边轻声解释着,逢羊脑中却不停闪现之前曾经看过的这对不死不休“狗友”的结局,心头不免唏嘘。
“换了人间!”
转头也只是对那花子虚的吏员职称感兴趣。
心中不免哼笑一声,
“这个也是押司,但相较另一个押司,嘿嘿,相差甚远了!”
上了楼梯来到三楼,果然一圈也都标注大字,来到写有“梅”字房门前,西门更是再次整理一下衣衫。
其态度之庄重,严肃,逢羊与小青相视而笑。
推门而入,近两米开外一座仿若四合院的影壁墙赫然挡住了视线。
只见这座影壁为“绀色“(即黑中带红,透着年代久远之意)的酸枝木拼装而成。
周边都是镂空雕琢的仙草,藤蔓,绕枝,中间是一大块儿内嵌的白色如玉的大理石。
上面画有“雪中红梅图”,某家丹青高手寥寥数笔就把这大雪之中万木不禁风,梅花开满枝头的独自傲然挺立的势头描绘出来。
在白玉似大理石为衬托,花蕊更显红艳,铁枝刚硬倔强,一眼望去仿佛“幽幽冷香,随风袭人”。
驻足片刻,就听里面低声细语之声不时传来,西门左手一摆,“随我来”!
转过影壁才发现,房间宽大无朋,半以几架屏风为界,一分为二。
所进左手边,目视之处基本都是男士,但也有一服装艳丽的歌姬坐于一张圆凳之上,轻拢慢捻怀抱里的琵琶。
右手屏风后则不时有女眷嘻笑声传来。
一张巨型圆桌边以坐有十数人,个个都穿着不俗,光鲜亮丽。
见到三人,桌边的人都停下看了过来。
只见一个小和尚合掌胸前,面带微笑,泰然自若,身旁的青衣青年执扇在手,星眸微转,不卑不亢,望向众人。
而二人旁那个叫西门的则缩肩含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西门一拱手,面向主位一位高冠长髯的青瘦老者。
“学政大人,学生带逢羊小师父过来了,这位是暂住云林寺的小青居士。”
老者面露惊异,而后慢慢点头,说道,“真想不到,逢羊师父竟如此轻幼!
子虚设座!”
“是,王大人!”
坐于老学政右手边的花子虚连忙起身,指挥房内的侍应搬来三张圆凳,放在圆桌的下首。
“哎,摆那么远干什么?!摆到这里来!”
老学政指了指花子虚旁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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