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幻有些失笑,刚待起身要走,却蓦然脑海中惊鸿掠飞,一道浅浅照影若阴翳般铺在水面上。
她眸光不禁一动,彷佛西窗剪烛的乍明。
赵重幻回头对着阿丁道:“你说那个跟你合谋的人是个有蓬蓬大胡子的男人吗?”
阿丁正沮丧郁闷,一副灰头土脸,一听赵重幻此言,顿然抬头,赶紧道:“是的,是个大胡子的男人,”他拧眉想了想,“他说话有点怪怪的,感觉不像江南人氏!也不晓得是哪处的来客!打弹弓跟飞将军射石般!”
赵重幻心莫名一沉,又问:“你主家贵姓?”
“他主家,”隗槐插话,“是中书舍人王应麟王大人,”他骤地降低声音道,“据说前一阵才当朝顶撞了平章大人,被贬了职!”
说完他恨恨地剜了阿丁一眼,“这样有骨气的好官,这小子竟然为了钱敢将人家小公子给藏了!你说你还是人吗?”
阿丁被隗槐又是一顿狠削,面色一阵白,一阵红。
赵重幻却一言不发,远山眉微蹙,似在思索什么。
默了须臾,她又冒出一句:“阿丁,你知道小公子的藏身之处吗?”
阿丁一愣,茫然地摇头:“那人说明日一早我在众安桥头去接就行了!”
“也就说你确实也不知晓小公子身在何处?”赵重幻神色凝然。
阿丁迟疑地点头。
隗槐又骂:“你个浑货!”
“隗槐,你们先走!我大概知道小公子在何处了!”赵重幻已经眸色冷敛,说完她疾步便出了药棋面店。
外面微雨轻芒,淅沥着柳叶春杏,一时若阶前梧桐风数,索落温暖。
隗槐与阿丁面面相识,似一眨眼般那匆忙离开的背影已隐在青色油纸伞摇曳的江南迷蒙中。
“他去哪?”阿东怔怔道。
隗槐也茫然摇头,蓦然,醒过神来劈头盖脸便是对着阿丁一阵手脚相加——
“别打了,我知道错了!”阿丁一边哀嚎一边四下躲避,叽里哇啦跟偷了骨头的丧家犬般。
那厢。
赵重幻顾不得扑面潮湿的春雨绵绵,她提起一口真气循着街巷里弄的青石小道往她预想的某处而去。
但是,毫无预兆却又理所当然,那股邪鸷的力量再次猛然袭来,直冲气血之源,让她不由不停下脚步。
她默默立在一株微雨婆娑的碧桃树下缓缓调整气息。
赵重幻心底的忧患又若雨湿透脚底的青石一般,缓慢却坚决地在她一颗心上占领了高地,不留余地,不依不饶。
歇了须臾,忽然一滴雨水从低垂的碧桃叶上“吧嗒”落在她寡淡平常的脸庞上,一抹微凉幽意侵袭而来,教她瞬时冷静下来。
莫名间,谢长怀朗润却有力的声音在心上泛起——
只要是人的手法总可以找到端倪,她此生最大的长处大抵便是好奇,对于这个奇异蛊毒,她终究会找到解决它的办法!
她长吁一口气,重又坚定地继续自己的路途。
就这般一路上,她又停顿了两回调整气息,最后到了她怀疑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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